莺羽依旧画着眉,笑道:“次玲,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妈妈叫我接客呢,恐怕没有时间与你聊天了。”
次玲神色有些不对劲道:“莺羽你知道吗,穆少爷与芸金郡主有婚约!而且康亲王已经在着手二人的婚事了!”
彼时莺羽已经画完了眉毛,正欲在眉间点下朱砂的玉手几不可见的顿了顿,复而莞尔一笑道:“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听说芸金郡主人很好,端庄大方。”
其实莺羽知道毕笙与穆凌有婚约,但是她不好表露出来。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知晓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吧?傻子才会这样做!
眼见莺羽额间一点朱砂已初见成型,次玲这才叹了口气,转身边走边道:“好了好了,我走了啊。”
见着次玲彻底出了房间,步下楼梯的脚步声渐渐变得远了,莺羽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穆凌一张请柬将她打入地狱,害得她含泪而亡。不仅如此,就连胡家的满门抄斩都和穆凌有关系……
看来他穆凌注定是她胡维桢命中的劫数。前世是,如今亦是——
不过这一次,她可就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青楼**莺羽了……
思绪渐渐收了回来,莺羽将额间的朱砂完善好后,才向这次她要服侍的客人雅间走去。
门口是两个护卫守着的,老远就能听见妈妈在跟别人说话。
莺羽很是礼貌对着两个护卫笑了笑说道:“两位大哥,小女子正是这春玉楼的头牌莺羽,麻烦二位大哥通报一声。”
两个护卫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先不说眼前这位身着淡紫色长裙女子姿态端庄大方,有这青楼女子没有的冷静,单只说莺羽身为春玉楼红牌,又怎么会没有小丫头随身跟着呢?
因为前世胡维桢错付真心,所以今生她谁也不敢轻易相信,所有一切事都是亲力亲为。
当然,这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妈妈兴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微落后一位华服男子半步一齐走了出来。
妈妈对着华服男子陪笑道:“爷您有所不知,莺羽虽是红牌,但却从不允许别人沾她的一根手指,所以身边也没个人侍候……望爷谅解。”
莺羽也福了福身子露出了一个端庄大方的笑容,用婉转的音色道:“是莺羽的不是,让爷久等了。”
华服男子愣了愣,似是自言自语道:“也难怪外面会传言春玉楼红牌莺羽姑娘身份不简单了,如此端庄大方,岂是这区区烟楼女子可比?”
莺羽心里“咯噔”一跳,然而表面上却好似不曾耳闻,迎着华服男子入了雅间。
华服男子坐在小木桌边道:“素闻莺羽姑娘琴技绝佳,今日还望在下能有幸听得一曲。”
虽说妈妈也不知在何时离开了,但莺羽并不惊讶。
小木桌与琴台隔着一层珠帘,莺羽满满的走了过去,轻轻撩起珠帘道:“如此,莺羽只好献丑了。”
说着便坐到琴台前,试了几个音,便直接弹了起来。
这一首乐曲乃她自己所创作,取名为“怜心”。最开始音调很平缓,很安静,后来的节奏越来越快,但最后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变得缓慢。
边弹着已经滚瓜烂熟的曲子,她一边在想着事情。
谁会闲到会想去怀疑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不简单?如果这个青楼女子不是自己,恐怕连莺羽都不会去怀疑。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别人盯上了。
恐怕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曲弹完,震惊四座,雅间里的人皆是如醉如痴,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如今只是正午,春玉楼客人不是很多,所以要见她的人也并不多——如果是要旁敲侧击的套话,那么她有足够的时间。
华服男子拍掌赞叹道:“果然不愧为春玉楼红牌,莺羽姑娘真是琴技高超!恐怕京城所有大家闺秀都无法比拟!”
莺羽微微笑道:“让爷见笑了,莺羽不过是青楼女子罢了,怎能与深闺小姐相比?”
说到这儿,她又不由得想起以前。
从前她是胡家最受宠的大小姐胡维桢,一直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若不是毕雍一党,她怎会入这春玉楼卖艺?
想到这儿,莺羽在心里恶狠狠的发誓道:“毕雍,我胡维桢若是不杀你祭奠我胡家死去的亡灵,我誓不为人!”
华服男子轻轻摇头道:“是莺羽姑娘谦虚了,若较琴技,这京城怕是无人可与莺羽姑娘媲美。”
莺羽只是微笑着,并没有接话。随后又弹了几首拿手小调,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姿态优雅的躺在软塌上,莺羽微闭着眼,似在想着事情。
如今她的身份已遭人怀疑,莫不是身份暴露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就不能太过于频繁穆凌了,避免遭人怀疑——
如果穆凌与她来往太过频繁,那么就是毕雍都会起疑心。她现在还太弱了,不敢让毕雍得知她的计划,否则——
现在的她,还不敢与毕雍正面交锋,否则她会输得一败涂地。
突然她就想到了穆凌。
前世,她虽有一副好的容貌,但却没有落到实处——如今想来,这么一副好容貌不用还真是可惜了。
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莺羽突然脑子一热,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那略显模糊的镜子中出现一张极美的容颜。
皮肤又白又嫩,浅棕色瞳孔望去如一波秋水般,醉人心扉。花瓣形的嘴唇有着如樱花般美丽的颜色,此刻紧紧地抿着。
那略显沉重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小脸上,让人见了不由得心生爱怜,少不得要心疼几分。
翌日。
早晨和正午时的春玉楼最为冷清,这时,春玉楼的所有姑娘都会聚在楼下大堂说说话。
莺羽最后一个到达。她在次玲身边坐下,带着歉意的笑道:“抱歉,我来晚了。”
这时,一个语气中满是讽刺的声音响起:“你莺羽是红牌,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咯,就是你不来,怕是也不会有谁有异议吧!”
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讽刺了,莺羽只是淡淡的瞥了说话的黄衣女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跟这样爱嚼舌根的人说话,简直是在侮辱她,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黄衣女子被她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吓到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黄衣女子身边的那位长相清秀的蓝衣女子笑着说道:“烟柳就是这样的,莺羽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姐妹,何必为小事闹开呢,你们说是不是?”
莺羽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却仍是笑道:“是啊,大家都是姐妹,我自然也是不会因为小事而生气的,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既然蓝衣女子都说了是“小事”了,那么她要是再追究也说不过去了,倒不如自己先退一步,还显得自己大方、通情达理。
蓝衣女子只得陪笑道:“是啊是啊,莺羽你也不会是个小气的人。”
其实莺羽今天准备不来的,但她找妈妈有事,所以便下来了。
但她没有料到,妈妈今天也没来。
她不由得问身旁的次玲道:“妈妈呢?她今天怎么没来?”
次玲似是有些不确定,再三思量一番,左思右想之后,才说道:“听她们说,是胭脂水粉不够用了,所以由妈妈和几位经常外出采购的人亲自去采购。”
胭脂……水粉……莺羽咧了咧嘴,轻咳了一声便掩唇笑道:“上一次采购回来的胭脂水粉真的挺差的,往脸上一抹,不是一片红就是一片白,希望这次妈妈能起些作用!”
似是想起了那样的场景,莺羽笑的更开心了。次玲也笑道:“是啊,希望妈妈能拯救我们的容颜!”
二人相视一笑。
莺羽又对她说道:“我找妈妈有事情,等妈妈回来后你跟妈妈说一下。”见次玲点点头,她便上了楼。
那被称作“烟柳”的黄衣女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阴阳怪气道:“原来她才不是与我们来闲聊的,人家是来找妈妈才下来的呢!”
次玲瞪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任由她说。她知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和莺羽搭理。
莺羽虽仍如往常一般接待了两三个客人,但做事却要比平常细心多了,生怕一个不留意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亏得就是自己了。
她刚从一个雅间走出来,便碰上了回来的妈妈。
她看了一眼妈妈身后的人,将妈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妈妈,莺羽有一事拜托妈妈。”
妈妈也知道莺羽的性子,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绝不会找自己,便问道:“嗯你说吧,妈妈能帮上的一定帮。”
莺羽笑着说道:“莺羽就知道妈妈最好了!”说完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莺羽想让妈妈帮莺羽去传个信。”
莺羽回到房间后让丫头们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她越想越担心,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毕雍知道了一定会斩草除根,毫不犹豫的将她杀掉灭口。可她现在还不能死,胡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白白枉死,她还没能为那些人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