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这股优雅的野合香，就知道是鹿葱姑娘来了。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刚才要打莺羽的稚琴。
鹿葱姑娘步态缓缓地走到稚琴面年前，只见稚琴一脸惊恐，“嗯？稚琴？”
“姑娘……”稚琴赶紧把扬起的手放了下来。
“你刚才在旁人面前，可不是叫我姑娘的。”鹿葱比稚琴高了一头，看向她的时候，不怒自威，“我竟不知道，你在我背后，都是叫我鹿葱的。”鹿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带点小委屈。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稚琴立刻软了下来，“姑娘，姑娘我错了……”
就连和鹿葱年纪差不了几岁的韶光，此时也免不了惊恐。
“韶光，”鹿葱漫不经心地叫到她的名字，“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韶光按理说，就比鹿葱小了两岁，不似这些傻丫头只有豆蔻往下的年纪，但看见鹿葱，还是心惊得很，“是。”
“都这么大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鹿葱还是很平静，只是到了下一句，话锋就立刻一转，严厉了起来，“怎么还领着这帮人在闹？”
“我……我……是……那次玲……”韶光自知理亏，刚颤颤巍巍地把手指向次玲，就被鹿葱给拦了下来。
鹿葱抖了抖袖子，“得。丫头不懂事，交给妈妈便是。什么时候由你来操心了？”
韶光不敢做声，只听鹿葱又道，“难不成，是你觉得你可以当这春玉堂的家了？”
“不敢，韶光不敢。”
“都散了吧，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那丫头，你巴掌也扯过了，”鹿葱绕过人群，去看了看次玲的脸，又转过身来，对着韶光说，“又要费妈妈的金创药了。”
韶光羞愧得低下了头。
临走的时候，鹿葱还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莺羽道，“你随我来。”
就这样，莺羽在众人愤恨的眼光下，随鹿葱离去了。
蜷在角落的次玲，满脸泪痕地看着远去的鹿葱和莺羽二人，满怀感激，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天色已晚，春玉堂却灯火通明，只是莺羽随着鹿葱姑娘绕了后院走回了房，无人来扰。这里虽夜夜笙歌，但鹿葱姑娘只要不愿意接客，她屋子里的清净也是不难有的。
刚一进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黑暗。
莺羽在黑暗中隐隐地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刚刚……多谢鹿葱姑娘。”
鹿葱点好烛台，映着火光看了一眼莺羽，“那倒不必。”
莺羽欲言又止。
看着莺羽胆怯的模样，鹿葱又道，“你是真想感谢我？”
“没错，姑娘帮我脱离困境，我必然要感谢姑娘。”
鹿葱轻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床前的烛台也点亮，整个屋子顿时通透了起来。
莺羽随着烛台的亮光看去，眼前所见令她目瞪口呆——青色纱帐中的床上，正躺着一位青年男子，那个男子仿佛是受了什么重创，嘴唇发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胸前还有层层的血迹……
“这……”鹿葱赶紧上前来，把莺羽的嘴巴给堵了上。此时莺羽的表情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般笑意盈盈，而是眉头微皱，面露苦涩。
真不愧是第一名妓，这掩饰声色的技巧，真真是绝了，让人根本无从琢磨。
“你看到了？”鹿葱指了指床上的那个人。
“嗯。”莺羽点头，但是她依然保持缄默，什么都不问。
“去帮我打一盆热水，拿一块干净的毛巾。”鹿葱吩咐道，但很快又抓住莺羽的胳膊，“什么都不要说。”
“好。”莺羽坚定地回答道。
待东西都拿来，莺羽把热毛巾递给鹿葱，鹿葱小心翼翼地为那人擦着身体上的血渍，又给他换了纱布。
只是一个不小心，疼痛把那正在床上昏睡的伤者给唤醒了。
这男人体魄宽厚，眉目英朗，悠悠转醒间，满是疲惫地开了口，“我……这是在哪？”
“你忘了？晌午时分，你装作没事人儿似的跟妈妈要了我，刚进屋就倒在这儿了。”刚才鹿葱的面容还有些担心，面对这个男人时，就一点愁色也不愿意露出来了。满是轻轻的责备，温柔极了。
很快地，那个男人便看到了正在洗毛巾的莺羽，“她是谁？”
鹿葱回道，“她是我的一个丫头。”
“可是……”那男人紧张到要起身，但很快就被鹿葱给按下了，“无妨。”一个眼神，就将这个病人安抚得甚好。
“我看了看你的伤，很深，不过索性没伤到要害。”鹿葱看见那从崭新的白纱布里又渗出来的血，实在是藏不住自己的关心了，“你，难道又是九王爷派你去的？”
那个男人自责地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握住了鹿葱的手，“害你担心了。”
“咱们走好不好？”鹿葱突然像着了道一般，情绪激动了起来，“我远离这春玉堂，你远离那王府，咱们谁都不要顾及了，远走高飞可好？”
鹿葱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及到她身边站了个莺羽。
本以为天下的男子，都会像穆凌一样决绝，“姑娘，你也不过是个娼妓，何必来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这句话还依稀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吞吞吐吐半天之后，说了一句：“你……真的想通了？”
这是难道是两个心有灵犀的人，来自内心深处的呼召吗？莺羽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这一对青年男女。
“是，我想通了。”鹿葱激动道，“我已经攒够了足够的钱，为自己赎身，如果妈妈不同意，咱们就逃走……哦，不，我不要去赎身了，我会留一部分钱在这里，给妈妈，还有……给她。”鹿葱看向莺羽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感激，“你受伤了，妈妈要是知道了，如果不让我赎身，断是会把你的消息给九王爷稍过去的……我不能去冒这个险……”
不亏是才智双全的鹿葱，思虑果然周全。
那男人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眼角已经留下了晶莹的泪水，仿佛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他怎么会没有犹豫呢？这一刻，莺羽真是羡慕鹿葱，羡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