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孙紫月转过身来，看到窗棂上的鸟架子动了几下，这一般就是毕云海要来造访的意思，孙紫月缓缓地坐起身来，披上衣服，走到了窗边。
果然，不过须臾的时间，自己的身后就有人站着了。
“你是习惯了么，每一次我到了，你都要提前下床来。”
毕云海好孙紫月书画的方式，就好像是十分亲切的老友一般，孙紫月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是自然了，若是让你看到我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岂不是更不好了？”
毕云海笑道：“那我们今天是在这里见面，还是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受伤的疼痛不断地袭来，孙紫月知道自己若是多走了远路，就是活受罪了，就说道：“不用，就在这里吧，要不然我今天晚上也还的因为手上的伤痛睡不着觉了。”
毕云海这才开始正襟危坐了起来，他沉沉地说道：“我弟弟的病，如今我算是找到了病根了。”
孙紫月的背影稍微颤抖了一下，才说道：“什么？不是因为六皇子有天生的弱症么？”
“我的弟弟从前是不会这个样子的，但是一直到他五岁的时候，我才发现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起来。”
毕云海说着，稍微停顿了片刻，手里头不知道是捻了什么东西，一直都不松开。
孙紫月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在不断地发凉，其实她早就应该大胆地跟毕云海提出这个猜想的，只是后面不断有事情发生，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那现在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求证来的？”
毕云海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我从探子的口中听到了，说是弟弟中了噬心蛊的蛊毒，这种东西无色无味，但是一旦深入骨髓之中，就会让人的精神慢慢地崩溃，我不太了解医学，就来问你。”
孙紫月缓缓地站起身来，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有些随风灵动的流线感。
孙紫月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说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一周内，一切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毕竟血液对蛊毒的吸收也未必是这么迅速，这么快的，只是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要判定，很难。”
毕云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是说，不可能实现了？”
孙紫月说道：“我说的很难，并非是不可能，你还记得之前在六皇子被白花蛇咬了之后，我们曾经让白花蛇的身体来成为他治伤的良药么？”
毕云海点了点头：“那又如何，如今这白花蛇已经尸骨全无，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孙紫月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淡然的光来，现在只要是提到了那一个晚上，她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全身发抖的感觉，可是这可不是天道轮回么，因为之前让她担心的阴影，如今，她要再一次将她找寻回来。
“白花蛇之所以很厉害，是因为它本身是存了对血液记忆的特点，也就是说，只要它咬你一口，它的体内就会迅速地聚集起来你从出生到现在，血液当中所积攒的所有的毒素。”
毕云海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如果白花蛇还在的话，只要我们从他的身上取一些特定的血液，就可以知道我弟从前经历过什么了？”
孙紫月微微地颔首：“这自然是最好的方法了，但是现在条件受限，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毕云海捶了捶桌子：“正是了，若是少了这一点的证据，我日后就算是要都父皇的面前去扳倒雅妃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
孙紫月说着，稍微地停顿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白花蛇有与任何人进行交互的话，它体内的物质就会转移一部分到被交互的人的身上，如果我们找准了地方，也是可以了将六皇子体内的东西给提取出来的。”
毕云海埋头思索了片刻，这个人除了鬼罗，就是孙紫月了，难道按照孙紫月的说法，她是要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出来做牺牲吗？
“不行，这个人是你或者鬼罗，鬼罗如今还在塞外执行任务，一时半会儿地没有办法赶回来，至于你。”
毕云海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已经违心伤害你一次了，怎么可能让你再背负这样的痛苦呢。”
孙紫月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你之前不是也救我来着么，再说了，那毕云林在我的身上埋下了多少的痛苦和祸患，我心里头也是想要找他算账的，我与你各取所需，也是两不相欠。”
说着，孙紫月就装出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她分明知道，自己若是再伤了一条血管，整个人就会完全处在真空的状态下了，到时候自己会得了什么样的后遗症还不清楚。
“当时我是迫不得已，但是今天，我不可能答应你。”
毕云海说着，眼神中已经慢慢地绽放出了笃定的光了，孙紫月笑道：“若是按照二皇子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们谁能说得过谁呢？”
这么说着，孙紫月已经将袖子里头的刀子给亮了出来，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毕云海竟然没有发现，孙紫月在他完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已经将一个茶碗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下了。
一会儿的功夫，孙紫月的手腕上就流出了殷红色的血液。
毕云海忍不住要冲上前去将她手里头的匕首给夺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你在做什么？”
可是孙紫月早就是笑着说道：“不用过来了，现在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若是强行帮我止血，还有可能让我的身体受到损伤。”
孙紫月一直没有告诉毕云海的事情是，她实际上是有败血症的，这种症状如果遇上了温热的环境，就会从原来的伤口中不断地渗出血液。
上一次她被迫放血的时候已经是知道了本尊有这样的毛病了，这一次，仍是义无反顾的样子，除了解释自己心里头的那一点执念，便没有别的说法了。
“你……”
毕云海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虽然说手里头已经在拿着绷带和药水了，可是就是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孙紫月觉得自己的全身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禁锢住了一样，等到这一条血管最后一点血液滴在碗里头之后，早就是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了。
“现在怎么办。”
毕云海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孙紫月，孙紫月说道：“你快去将这血液用素纸给蒙上了，不要让它过分地与空气中做接触。”
毕云海着急地说道：“我什么时候问你这一碗血怎么办，我是在问你，你的手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孙紫月看到毕云海这么焦头烂额的样子，早就是有些想笑了，她说道：“有什么要紧的，你用真气先帮我封住一些主要的穴位，再用绷带小心地缠绕一些在上面，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样子真的可以吗，我看你的手腕上出血量还是有点大的。”
毕云海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掏空了一样，虽然嘴巴上怀疑孙紫月的方法，但是仍然是火急火燎地去做了，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还要再伤害一次孙紫月，自己的内心会多么地痛苦。
“你照做就是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么？”
孙紫月说着，已经坐直了身子，脑海中在不断地闪现出了自己从前吃苦的画面。
她曾经为了周全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委曲求全过。
如今，能被一个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心疼着，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了吧。
这么想着，孙紫月的身子慢慢地变得温热了起来，手腕上的血液也慢慢地没有四处奔流的势头了，不过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孙紫月觉得自己恢复了力气。
“好了，我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后只要是我安心休养，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说着，孙紫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凭疼痛的感受在全身窜来窜去。
有的时候疼痛与孤独总是相伴而生的，不过也只有在肚子孤独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就从自己的府上给你调配人参和灵芝，你自己看着剂量服用，如何？”
孙紫月稍微地用手指尖将头发拨弄了过去，说道：“我自己就是开医馆的，还需要你给我配药吗？”
毕云海低头道：“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你总不是要连这样的盛情都要推辞？”
孙紫月只好放软了自己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只是有一件，人参是不用了，灵芝一个月送以两来，就已经是够够的了。”
毕云海道：“一个月才一两？这怎么能行？要我说，这也应该按天的分量送过来吧。”
孙紫月有些无可奈何：“你以为这样的东西是多多益善的么，非也，只有合理地搭配了之后才能事半功倍，若是按照你这么胡吃海塞的话，说不定不出一个月，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么说着，孙紫月的眼睛已经飘到了刚才盛满血液的杯盏里头了，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说道：“好了，现在我可以仔细地看一看在六皇子的血液中到底有没有噬心蛊这样的东西了。”
毕云海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他连忙将盖子打开，果然，在刚才的沉淀之后，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血液中有黑色的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