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疏离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怀疑,白钦这一次前来,目的没那么简单。”
“峄城是乾国地界,而且是在东南角,距离帝都实在太远,祁晔那么倚重白钦,是不会轻易派他出远门的,当初九因一行,也是因为听闻盛联病情太重,旁人束手无策,才会让白钦出马,可这一次……”
他沉沉看了疏离一眼,又看了看床榻上昏睡的司攸,拧了拧眉,“他应该是冲着司攸来的。”
疏离神色越渐凝重,担忧之色也越来越浓,顺着步清倬的目光看去,半晌,她突然用力握了握拳,沉声道:“他想带走司攸?哼,想都别想,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带走她。”
步清倬收回目光向她看去,看到她脸上的坚定神色,突然忍不住弯眉一笑,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放心,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司攸,也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疏离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侧身睇他,“你说的也是,有谁能伤害得了我?”
顿了顿又道:“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也只可能是你了。”
她本是无心随口一言,步清倬却心头一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迟疑地看着她。
“阿离……”他轻轻喊了一声,抓着疏离的手下意识地加大力度。
可是不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疏离便长长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了?”
步清倬稍有犹豫,看着她满是倦怠的面容,已经到了喉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淡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司攸这边我会派人寸步不离地盯着。”
疏离虽然又困又累,却显然不情愿就这么离开,还想再反驳什么,就被步清倬拉着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这么一来,疏离也不好再拒绝他,回身看了司攸一眼,随他一道出了门去。
步清倬招来两个之前在司攸身边伺候的丫头,仔细吩咐了一番,而后与疏离一道往厢房走去。
路上,疏离若有所思,一直凝眉沉思。
“我觉得……”她咬了咬嘴唇,“既然现在有那么多人盯着司攸,我们这一次就绝对不能再让她落单,我是想,眼下峄城的危机已除,言阆的兵布图被偷,白钦和晏安也赶到了,短时间内边境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骚乱,所以我想,等司攸的伤好了,我们立刻送她回普阳城,而后我们就去帝都。”
步清倬似是没料到她方才一直在沉思的竟是这事,虽然能理解,也还是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件事了?”
“说不出为什么……”疏离有些不安地摇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燥意,“这几天我一直都觉得惶惶不安,尤其方才你告诉我白钦已经知道司攸身份的事,我越发感觉七曜转世的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年前在丞相府,我们都是亲耳听到那个人说,半年之内七星连珠,届时月曜就会觉醒,现在算一算,剩下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左右,可是我们现在只确定了两个人的身份,还有五个人下落不明,我担心……”
步清倬淡淡笑了笑,“你之前不是对祁晔很有信心吗?”
“信心倒是有的。”疏离撇撇嘴,“我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天晚上和祁晔见面的那个神秘人,他和七曜之咒以及七曜转世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了想,她侧身问步清倬道:“你可知道,最有可能与七曜转世密切相关的人会是谁?”
步清倬微微凝眉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若说与七人之间都有紧密联系的人,怕是只有一个,可是这个人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世上了。”
“谁?”
“七曜之主。”
闻之,疏离脚步霍地一滞,停了下来,皱眉看着步清倬,“七曜……之主?你是说,那个数百年前帮助华氏王朝平定丘梁的七曜之主?”
“不仅是华氏,五百年前的商氏也曾借其道成事。”
疏离摇摇头,“华氏也好,商氏也罢,都是数百年前的事情,即便真的有这么一位七曜之主存在,他又怎么可能一直活到今日?”
步清倬抬手轻轻弹了弹疏离的额头,“一个人活这么久自然是不可能,可这种事是可以代代相传,延传下来的。”
疏离一愣,骤然回过神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讪讪一笑,“我这两天脑子有些不好使,容易卡住,居然忘了这一茬。”
说着,又皱了皱眉,道:“不过,就算真如你所言,如今还有这么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是一代代延传至今,那这七曜之主一门也着实可怕,你想一想,将近一千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竟然能将七曜之主这个身份延传千年?”
“可眼下,我们所能想到的与七曜转世密切相关的人,除了七曜之主,别无他人。你还记得那个人当时跟祁晔说的话吗?他说,待找到七曜,完成祁晔的事之后,祁晔要把这七个人交给他。”
疏离点点头,“虽然当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隐隐给人一种杀气凛凛之感,似乎是打算要了这七个人的命……”
越想,越觉得此事复杂不已,她用力甩甩头,“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事,一想到这个人,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麻。”
步清倬伸手拉住她,“那就不要想了。”
“可是,你我也都知道,这个人对七曜的了解太多也太深,他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找到七曜转世剩下的几个人,我们不得不借他和祁晔的力。”
她抬头看着步清倬,迟疑了片刻,换出一脸肃然神色,“步清倬,我有一种直觉,我总觉得我们离七曜转世已经不远了,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出现在你我的身边,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你的意思是……”
“月曜。”疏离脸色微冷,从步清倬手中抽回手,缓步往前走去,“必须,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月曜,她是最关键的一个人,且不说能不能找齐七个人,完成七曜之咒,哪怕是为了保护司攸,为了不让祁晔利用七曜转世再兴风作浪,我们也必须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她。”
她回身看了看步清倬,本以为他会跟上来,却发现他一直站在原地,眉心紧蹙,神色复杂地看着疏离,紧抿着双唇,若有所思。
“你怎么了?”疏离出声问道。
“没什么。”步清倬换出笑脸淡淡一笑,大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往前面不远处的厢房走去,“你说的对,要尽快找到月曜,找到了月曜,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用来找其他四个人了。”
疏离虽然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但是他不想说,她便不再多问,接过他的话道:“之前你说距离五百年的大纪轮回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现在算来,还剩下九个月了,你说,我们能在这之前找到他们吗?”
“会的。”步清倬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相信我。”
疏离侧身看他,冲他弯眉一笑,“你好像对此很有信心,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计划么?”步清倬抬头挑眉,故作神秘,“我的计划自然就是一切都听你的。”
“贫嘴。”疏离白了他一眼,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厢房外,步清倬替她推开门,朝屋内看了看,示意疏离进屋,“我回去看看司攸,你好好休息。”
“嗯。”疏离点点头,踏进屋内。
步清倬从外面替她将门关好,确认四周没什么异样,这才又抬脚往回走去。
玺凉城内,丞相府中,祁晔难得有个清闲日,早早地处理完了手中政务,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和丫头下棋。
准确地说,是他在教丫头下棋,身边伺候的下人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虽说祁晔在府中向来随行闲散,但是如今日这般耐着性子、不骄不躁地手把手教一个完全不通棋艺的丫头下棋,还是头一遭。
教了大半日,丫头总算是掌握了简要的规则,只是在祁晔这样的高手面前,却犹如蚂蚁碰大象,出错连连,祁晔也不气恼,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悔棋重来。
显然,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对弈,只是想要图个轻松乐呵。
直到过了戌时,丫头接连惨败之下终于失了兴致,祁晔也看出她的疲乏之色,便放她离去了。
丫头刚一走,门外便进来一名黑衣侍从,那人看了一眼丫头的背影,上前向祁晔行礼。
“查到了什么?”见他出现,祁晔面上的笑意渐渐掠去,给自己沏了杯茶,低头看着凌乱一片的棋盘。
黑衣侍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祁晔端起杯盏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没有?”
“是,属下这段时日派人将丫头以及和她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盯得死死的,仔细任何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这一点有些出乎祁晔的意料,却又莫名地让他觉得舒坦,长长吐了一口气,“没有……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