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远,便也是疏途口中的君上——宁驰脩,听了疏途的话,冷厉的眉峰骤然蹙起,定定看着疏途,像是猜到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属下担心,方将军的兵马一时半会儿怕是到不了了。”说这话的时候,疏途的神情有些严肃,伸手向离石城方向指了指,“如君上所料,此行途中确实有人意图截杀属下,所以属下的行程稍微慢了些,加之后半程几乎一直在绕远道,导致今日才赶到。”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宁驰脩,“包括从离石城到云宁城之间的这一路,属下也没有走官道,而是绕了小路,结果临近云宁城的时候,突然发现云宁城外五里处的地方,路上插满了绑着白布的木棍,将可以通过的地方全都拦住了,不知是作何用,属下一行人便上前探查了一番,结果……”
他没有把话说完,神情倒是先变得古怪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脸色不大好。
“结果什么?”宁驰脩说着朝着城楼下看了一眼,“同行之人呢?”
疏途低垂着头,没由来地压低了声音,“折……折损了两人……”
“为何?”
疏途抿了抿唇,沉声道:“我们路过那附近,觉得那些木棍很诡异,奈何那里地处荒郊野外,除了路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便想着上前一探究竟,结果刚刚靠近那些木棍,就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可是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知道这气味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不仅如此,一旦靠近那些木棍,便能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人往着前面拉过去,我们同行的两人便上前仔细看了看,却没想到……”
他深吸一口气,停了一下,宁驰脩见了不由皱眉。
疏途虽然不算聪明,但至少一向沉稳敦厚,遇事不乱,可现在,宁驰脩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挣扎和不安。
“他们怎么了?”
“他们……刚向前迈出两步,便骤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地方去了,可是我们站在木棍后面的人却在那一瞬间又闻见了血腥味儿,而且这一次味儿很浓,很真实,也很清晰。当时属下便想,他们可能出事了,便拉着其他人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候,有个中年男人出现了,他一看到我们,就拼命挥着手,示意我们后退,让我们千万不能上前。后来属下才知道,他就是守在这棚子里,阻止过往行人通过的人,方才他离开去小解,却不想就这么一小会儿,竟然就……”
“阻止过往行人……”宁驰脩将他的话琢磨了两遍,又想了想他方才说的话,沉声道:“那前面……可是有什么无形的吃人诡阵?”
疏途连连点头,“属下也是认为。那人倒是不知道什么诡阵,他说,这里从前两天开始,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不管是人,还是鸟兽,全都没办法从这里通过,已经接连害了很多人。他们没办法,用一些鸡鸭鹅试探出了究竟哪些地方是危险了,然后插上木棍作为标记,更派人守在这里,一旦有人想要经过这里,就将人拦下来……”
话说到这里,宁驰脩已然大致了解了情况,冷眉微挑,稍作沉吟,问道:“这个阵……有多远?”
疏途明白他话中深意,想了想道:“约莫……有一里多路那么远。”
“一里?”元禄瞪了瞪眼睛,“那么远,当真是飞也飞不过去。”
疏途点头,“属下也观察过那附近的地形地势,若是三两个身手高超之人,尚且有可能试着从一侧的崖壁攀岩而过,可是方将军的大队兵马……我们离开的时候,那阵法依旧没有人解开,属下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解开。”
宁驰脩眯着眼睛长吐一口气,幽幽道:“霍晏绥……之前所探查的,道白水城来了一位深得霍晏绥器重之人,我一直在想,这会是一位怎样的高人,能得霍晏绥那么心高气傲之人如此重视,如今看来……”
蓦地,他眸光一寒,双拳也骤然握紧,发出一阵咯咯声响,“为何这么久了,却没有任何人来城内通报?”
疏途忙道:“属下问了那人,那人说,事情刚一发生,便已经派人前来云宁城通报,消息是让守城门的一位小将送入城内的。”
他这话显然话中有话,边说边去观察宁驰脩的表情。
果然,一听这话,不仅宁驰脩,就连一旁的元禄也跟着变了脸色,“通报了?可是……”
元禄看了看身边的宁驰脩,摊开手,“我们这边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宁驰脩仰头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喃喃道:“看了进了鬼的不仅仅是修罗殿,这云宁城内也不干净。”
闻言,元禄当即明白过来,俯身行了一礼,“末将明着,这件事末将立刻去处理。”
宁驰脩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元禄当即抬脚朝着城楼下走去。
疏途跟在宁驰脩身后,顺着围墙不紧不慢地走着,宁驰脩脚步很沉,似是在无声沉思。
突然,他脚步一顿,像是心中有了主意,伸手招来一名巡逻的小将,吩咐道:“传令全军,但凡懂得阴阳五行之阵的人皆可前来报到,但凡能破此诡阵,所有参与之人,皆有重赏。”
小将立刻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疏途神色有些担忧,看了看宁驰脩的背影,低声道:“君上……”
“在这里,我是疏远将军。”
疏途连忙改口:“将军,那阵法颇为诡异,军中这些人……当真能破得了吗?”
宁驰脩道:“只要是阵法,就一定能破得了,只不过是看要何人来破。”
“属下是觉得,这个阵法与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军阵完全不同,所以……”
“所以我才要找那些懂得阴阳五行之阵的人。”宁驰脩侧过身,微微抬头看了看城外的方向。
疏途正要在说什么,突然只听“呱”的一声孤鸣,声音听起来甚是凄冷诡谲,让人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黑色的鸦雀从半空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稳之后又开口叫了一声:“呱……”
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样的叫声让人忍不住感觉瘆得慌,心里发毛,就连疏途也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向宁驰脩看去。
乌鸦,这个时候出现,总不免让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驰脩虽然从来不信这些,可是此时听到这样的叫声,脸色也不大好,盯着那只乌鸦看了片刻,沉声道:“取弓来。”
身边的小兵立刻取下身上的弯弓交到宁驰脩手中,又抽出一支箭递了过去,却不想,宁驰脩刚刚把箭架好,那只乌鸦突然又叫了一声,扑了扑翅膀,从树梢上飞起,朝着城楼的方向飞来。
宁驰脩眸色一沉,拉满弓,朝着乌鸦瞄准,而后毫不犹豫地放箭。
疏途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个方向,丝毫不担心宁驰脩会射不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看着羽箭就快要射中那只乌鸦,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般,明明是带着强劲的力道射出去的,却再也无法前进。
只见羽箭在原地震颤了片刻,箭头与箭身被震得脱离开来,而后沉沉坠了下去。
这一变故完全不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一时间都看傻了眼。
宁驰脩心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俊冷眉峰越拧越紧,他没有出声,而是对着身边的小兵伸出手,小兵会意,连忙又取出一支羽箭递给他。
可是这一箭,依旧一如方才,明明是拉满弓射了出去,却又一次在半途中突然被什么东西拦住,根本走不出太远。
疏途看得直皱眉,定定看了宁驰脩两眼,小声道:“将军……”
宁驰脩会意,将手中的弓交给他,退到一旁,看着他拉弓放箭,而后,弓箭被拦下,坠地。
见状,疏途不由得有些慌神,回身向宁驰脩看去,等着他发话,。
宁驰脩沉默片刻,招来小兵吩咐了几句,那小兵迅速离开,不多会,城楼上四处的火把点亮,每隔丈余便有一名弓箭手,所有人拉满弓,屏息凝神地等着。
待听得宁驰脩一声令下,弓箭齐出,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准备,所以弓箭被拦下,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丈左右。”所有羽箭掉落之后,宁驰脩冷冷吐出一句话。
疏途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测距离,忍不住小声问道:“将军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宁驰脩转身往城楼下走去,边走边道:“怕是与那个半途中拦住去路的诡阵脱不了干系。”
“将军的意思是,这是同一个人所设的阵法?”
宁驰脩道:“眼下除了晏国那边,还会有谁想到这么对付我们?”
“可是说来也怪了,方才属下进城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碍。”
宁驰脩皱了皱眉,正要回话,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那是因为,他们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要将你们困死城中,还要以逸待劳,等你们挣扎到最后无可挣扎之时,他们可以随时从城外攻进来。换言之,从现在开始,一切节奏都已经被他们所掌控。”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玄衣男子在小兵的带领下缓步朝着这边走来,那小兵见到宁驰脩,连忙小跑着到近前,双手呈上一枚令牌,小声道:“这位公子说,将军见了这令牌,一定会认出他来,他说……说他有法子破解城外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