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桃良2018-10-12 09:312,537

  “啪”的一声脆响,接踵而至的是男人疯狂的咆哮:“你们这群逆贼,朕是皇上,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你们竟敢将朕关在此,你们这是造反!造反!”

  朝阳宫内,一片狼藉。

  男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蟒袍沾染了深褐色的血污,袖口盘着的龙纹撕裂开一个大口子,万分狼狈。他朝殿外嘶吼,却无人理会他。一个被扳倒的暴戾昏君,虽给了他太上皇之名,好吃好喝供着,但他对皇位拥有魔怔一般的向往,这样的生活对他无疑是一种更深刻的羞辱。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在他举起一个珐琅瓶准备摔下的时候,百呼不应的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奴才请硕王妃安。”

  他手下的动作一顿,双眸喷射出仇恨的火焰,指甲在瓶身上 划过,指缝渐渐滋出鲜红的血珠。

  “你们下去吧。”任素言对守在一侧的太监道。

  “硕王妃,太上皇情绪不稳,若是他伤到您,奴才们……”这太监十分会察言观色,不过半宿的功夫,他已经看清了风向。沦为太上皇的皇帝一文不值,而硕王纵使没有趁机登位称帝,可地位却不容小觑。在他们眼里,硕王妃的安危可比朝阳宫关着的太上皇重要多了。

  “无妨。”任素言道。

  那太监也不再推脱,为她打开了殿门后,便暗自退去。

  殿门一开,女子伴着一阵冷风和飘零的雪花走了进来。她的面上还遮着白纱,一袭素白衣衫,袖口有几朵腊梅点缀,外罩火狐绒的大裘,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绾住,看起来极为素洁。

  她的脚淌过满地残骸,缓缓往里走。

  梁佑璋的一双眼睛好似两口埋藏着枯尸的古井,目光渗出阴森的寒意,像鬼魅从地底下伸出来的无数只手,缠绕在她身上。

  任素言就是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气定神闲的坐向一侧的花鸟云纹檀木长椅上。

  她弯腰捡起一片白釉瓷瓶的残片,声音像是从九泉之下透出来的黄泉水一样阴寒:“你输了。”

  梁佑璋瞪大了双眸,微微泛黄的眼球上横纵交错着猩红的血丝,他的唇微微发抖,硬声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任素言摘掉了面纱,露出那张如白玉般熟悉的脸颊。纵使早有预知,可当梁佑璋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凉。

  然而脊背发凉过后,又是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愤怒。

  “朕放过了承林军,放过了梁佑臻,给你最尊贵的地位。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任素言缓缓站起身,用那双冰冷又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放过?你断了承林军粮草,勒令漠阳城的兵马不许支援承林军,妄图让他们都战死在北境,这叫放过?你收买费渊,污蔑我父亲有谋逆之心,借此相胁,逼我进宫,这叫放过?梁佑璋,你不但心狠,还很愚蠢!愚蠢到认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你以德报怨。”

  “哦,不对。”任素言讥诮的一笑,低声道:“我应该唤你尹佑璋才对!”

  梁佑璋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任素言冷嗤一声,道:“你以为瞒得过天下的人秘密,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不但我知道,硕王知道,衡王知道,整个承林军都知道。他们没有拆穿你,不是因为没有办法,而是不愿意因为你,让先皇蒙羞。”

  梁佑璋几乎要站不稳了,他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委屈。他是母妃瞒着天下人生下的野种,他的存在就是对梁氏一族的羞辱。

  任素言慢慢走近他:“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人心究竟能黑成什么样子。你置百姓的生死不顾,置将士们的生死如儿戏。我任府世代效忠大岳,每一件功勋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可你,竟想要我父亲的命,想要我们任府的命。柳家世代为将,为大岳戍守南境,常年不归。可最后,柳南哲柳将军的人头却被你亲手送给西蟠。”

  一提到柳南哲,任素言就有种难言的心痛。若非那些时日,他在宫中担任统领一职,她在皇宫之中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

  她步步紧逼,梁佑璋不觉被她这等气势给惊住,连连后退。

  “你自私,自卑。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你,却像个小偷一样觊觎盗窃。是你害了先皇,剽窃了梁氏一族的皇位,还险些让大岳百年来的基业毁在你一个外姓人的手里。你的眼里,没有人情,没有信任。因为无能,你才会有疑心病。你怕大势之臣会谋权篡位,你怕有谋之人会弑君夺位,你怕一觉醒来皇位上坐的会是别人。所以,你谁都能杀,谁都敢杀。只要你觉得威胁到你的一切,都会想方设法赶尽杀绝。哪怕让大岳沦为别国的棋子,附属,只要你能安稳的坐在皇位上,一切就在所不惜。”

  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前世种种场景,在她脑海里快速闪过。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每天看着对面那间牢房堆满处过刑的尸体,看着他们溃烂化水,闻着恶臭,防着老鼠啃掉自己的脚指甲。

  父亲站在刑场上,闭着眼睛等待铡刀落下。素如和兄长被下了药丢在街中央,至死都落下污名。

  还有最清晰的一幕,青支满脸血痂脓水,额前被飞镖射中,却仍未放弃寻找她身影的模样。

  这一世又活了许久,她都几乎忘记了最初回到这个世上,心中的那份痛恨。

  可是方才在宴前,她再一次亲眼看着青支的生命流逝,那些被爱灌溉慢慢消亡的恨意,再一次被点燃,比最初的都要汹涌。

  若不是他,傅琮怎么会来到大岳,又怎么会伙同云映芷害了青支。

  前世旧仇,今生新恨,让她看一眼这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的。”梁佑璋站定,像只雄狮一把朝她扑了上去,大手 地钳住了她的脖颈,掐的她骨头咯咯作响。

  任素言忽然摸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地上赫赫然落了一只手,鲜血自手腕处流出,手指还在隐隐作抖。

  “你不知道,我多想一刀一刀,将你身上的肉剔干净,看着你挣扎着,慢慢死亡。可是您毕竟是太上皇,我怎么能这么对你呢。”任素言抹掉脖颈处的血渍,将匕首猛然刺向他的胸口,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这让她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心脏稍稍舒缓。

  她拿起梁佑璋的手,帮着他摸向匕首柄,低声道:“明日来送饭的公公就会发现,太上皇不堪其辱,自尽朝阳宫中。你的手中会握着一封信,你自觉愧对百姓,愧对梁氏的列祖列宗,甘愿不入皇陵,埋葬冥山,不立碑文。你穷其一生想要做皇帝,那我偏要让你做一个连谥号都没有的无名之辈。至于你这只断掉的左手……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无名之辈的尸首是否完整。”

  梁佑璋惊恐地望向她,感受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逝。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任素言坐在污秽不堪的牢里怨毒的模样,任承明的头从刑场上滚落下来的模样,任府被抄家的场景。那些分明是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他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他望向任素言,温热的血,自口中喷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那些事情,任府……还会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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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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