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言走到设宴的殿前,看见随行而来的琴儿站在殿外和别的府上的丫鬟们一同候着,走上前。
她冲她耳语了几句,琴儿登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动作没有太过,并没有人注意到此。
琴儿是李夫人指给她的贴身丫鬟,其中肯定有李国公的意思。李国公留在她身边的丫鬟,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寻常丫鬟。此刻看她听完她的话,面色只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却十分镇定。
任素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去办吧。”
看着女子一袭碧裙,神色清淡,眸间透出的光芒几乎比太阳光还要炽烈。她虽然直视着她,琴儿却总有一种自己被睥睨着的感觉,心底忍不住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她没由来地就相信了任素言的话,什么都没有问,只点点头,趁人不备溜走了。
任素言走到殿内,几乎要望穿秋水的李惜芙立刻迎了上来,问道:“宴会快要开始,皇上和贵妃娘娘就快来了,邱雪姐姐你怎么才来。”
她笑了笑,与李惜芙一起落座,忽而觉得对面有道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任素言缓缓抬起眸,对上那如豺狼盯着猎物般的目光,微微颔首一笑,算是颔首示意。
傅琮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脏跳的急促,一种难言的强烈不安像是影子般追随着他。
他又往那女子的脸上看了两眼,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兰心,那个女人是谁?”他抬了抬下巴,假装若无其事地抿着茶水。
傅兰心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道:“贵妃娘娘今日不是请了救下李府小姐少爷的恩人同来赴宴嘛,约莫是她。”
“派人去查一查她的底,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对劲儿。”傅琮吩咐。
那一侧,李惜芙拉着任素言,暗下和她指着各座上的人都是谁。任素言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个头。
傅琮认不出来她。
在大岳时,他百般怀疑她的身份,最终甚至笃定了她就是先皇后的身份,可是他终归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当然想不到她就是那个他咬牙切齿想撕下人皮面具的人。整个大历,能认出她,肯指认她的恐怕只有跟着他从大岳辗转来大历的云映芷了。
可她早就查过,云映芷随傅琮回到京城后,的确在琮王府待了一段时间,但是没多久她就被傅琮当做礼物送给了雍亲王做妾,自然不会到这等场合。京城不算大,但天子脚下,身份等级都有很严格的划分,两个身份不等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面。
云映芷被当做礼物送去给的这位雍亲王是皇帝的弟弟。
他虽为人暴戾,喜欢玩弄女子,但在朝事上十分有手段和见解,总之瑕不遮瑜,皇帝对他那些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雍亲王做事很有底线,他玩弄归玩弄,却不会招惹世家的小姐。年近四十,还未娶门当户对的正妃,只是接连不断的纳妾。
那些小妾都是些小门小户,就算死了,雍亲王也能拿出一笔对小妾家人来说不菲的银两安抚,并不稀奇。
可是任素言很奇怪,云映芷好歹是大岳的贵胄之后,一贯养尊处优的她眼比天高。前世她是硕王妃,都能为了利益毁了硕王,为什么今生她肯屈尊嫁给一个 的老男人做妾。
她可能会甘愿为了他做一颗讨好雍亲王的棋子吗?
听说她入雍亲王府不久,就为雍亲王诞下一位小世子。要知道,在此之前,雍亲王纳的小妾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从未有人有过身孕呢。
任素言微微一笑,目光似有若无的在他脸上瞥过。他面带笑意,一枚飞镖彻底要了青支性命的轻松模样还历历在目,任府那场血光之灾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看来大岳那一行,他铩羽而归,在京城却没有失去大势。
李惜芙在她耳畔喋喋不休的介绍:“这个是琮王。”
任素言淡淡一笑,这个人就算化成灰她都能认得。
“那个是顺嫔,就是先前我和你说的,文敏的姐姐。”
任素言点点头,顺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与文敏如出一辙,不过她的身上没有那种显而易见的嚣张跋扈,但是她身上依旧有文家人的那种咄咄气势。
李惜芙又向她指了指对面的青衫男子,正是方才她瞧见被平王唤作文兄的男人:“这个是文敏的哥哥,文建礼。”
她又点了点头。
李惜芙又指向坐在一群世家子弟中间的平王,任素言听她介绍完,追问:“他既是王爷,怎么不和琮王坐在一起,混在一群世家子弟中间呢。”
“邱雪姐姐你不知道,平王的母亲是个宫女,被皇上宠幸才得了个夫人的位份,但为人蠢笨,并不得圣心,这等宴会她都不能出席。平王也是随了他母亲的个性,资质平平,在众多优秀的皇子中格外显得愚笨。”
李惜芙唏嘘了一声,又道:“上次皇上好不容易交给了他件差事,他还给搞砸了。从那时候起,皇上眼里就再没有他了。皇子里,谁愿意和皇上嫌恶的他来往。”
任素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可就算是一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蚂蚁,难道在内心深处就没有想过要往上爬吗?
越是被踩得很的人,就越是想往上爬。
所以倾心于他的周书柳,就是他能看到的藤蔓。
因为文建礼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有希望,可以一搏。可蠢笨的他,却不知道藤蔓通向的方向,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