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死尸一片,暗红的血色在清明的月光下,好似水中浮动的波光。刀光剑影下,不断有人倒地。
饶是李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见到这般惨状,不由惊呼一声。
与彦王手下的侍卫纠缠的杀手闻声,朝她们看过来,眸底大诧。彦王将长剑从敌人的胸膛拔出,“滋”的一声,鲜血在他月白色的长袍撒上红梅似的点缀。
他眸中的诧异,丝毫不亚于那些杀手。
一时间,双方都停下手,不知所措。
傅彦转眸望向身后他拼死守卫着,本该是李夫人和任素言所居的房间,又望了眼面前安然无恙,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的两人,不由露出茫然的目光。
她们在这里,那身后的那间房里住着的是谁?
空气中飘着一层湿润的雾气,夹杂着难闻的血腥味。
杀手和彦王手下的侍卫举剑僵持着,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死一样的寂静,映衬着身后的房间里,刀剑相撞的声音格外清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魏嘉和魏彤姗姗来迟。
那些杀手们,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举着刀剑,亡命徒似的朝她和李夫人刺来。
任素言眸光冷芒乍现,伸手将李夫人护在身后,道:“干娘,你先回房。”
说着,她双手合十,正将迎面刺来的剑钳制在掌心之中,借力纵身一跃,抬脚将持剑之人踹倒,夺过长剑。她侧头,朝惊诧不已的魏嘉看了过去。
“魏少爷,彦王遇刺,您身为大将军之子,不该护卫吗?”
魏彤亦是催促他:“二哥!”
魏嘉 地瞪了她一眼,虽不明白为什么文建德要杀的人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他却在另外一间房中与别人厮杀,但他知道,若是他不出手,日后难免会被彦王参上一本,落下个为臣不忠的罪名。
于是他只得跨步向前,作势反击,接招时,悄然在那黑衣人耳畔说道:“快走!”
毕竟文建德的计划,他都清楚。眼下已是败局,若是牵扯到魏府身上,可就不好了。
那些杀手得了令,纷纷匆匆离去。
而那间暗藏杀机的禅房,也一切尘埃落定。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男人一身玄色长袍,整洁干净,没有一丝褶皱,上头用金线钩织的麒麟图纹,在月光下恍若要腾空而起。他眉色清远,笑意清傲,一派从容淡定之姿。
若非额前几缕略不妥帖的青丝,旁人很难想象他方才应对过一个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迹,然而自他出门的那一瞬,在场的所有人,无一没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血腥气息。
不,准确的来说。那血腥味,来自于他的右手。
在看到他右手的那一瞬,李夫人不寒而栗,脸色煞白,匆忙地背过身去。
而魏彤的尖叫声,已经划破天空,惊起才刚刚在大榕树上歇脚的寒鸦。
只见他的右手中,赫赫提着一个断颈人头,断脖之处的鲜血,滴落了一路。而那个面目狰狞,至死未能合眼的头颅,除了文建德,还能有谁?
而提着他头颅的人,竟是大岳来访的硕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彦微蹙眉头,抿了抿唇,终究未发一言。
魏嘉震惊地瞪大双眸,他和文建德打小一起长大,可谓是同袍之情。眼下见他被斩下头颅,心头怒火中烧,悲痛交加。
然而顾忌大岳硕王的身份,终究没敢多说什么。
他只是拿如刀子般的目光 地剜向站在檐前的任素言。可她面如止水,看不出一丝惊诧,亦没有一丝惊慌。
直到这时,后院的动静才惊动了僧人们。
惠忠大师带着一众僧人匆匆赶来,望见满地尸首,下意识双手合十,躬身唏嘘道:“阿弥陀佛。”
梁佑臻朝惠忠大师微微躬身,低声道:“弟子心向佛祖,常以慈悲在怀。然而夜卧入梦,奸人闯入房中,欲取弟子性命。弟子以命相搏,不慎斩落奸人首级,污了佛门圣地。罪孽深重,弟子甘愿领罚。”
惠忠大师盘着手中一串新佛珠,叹声道:“人各有命,今日是他们命中既定的死期。丧命佛祖眼底,正是佛祖的一念垂怜。既有天命,贫僧这就去为这些施主准备超度事宜。”
众人皆双手合十,躬身相送,看着惠忠大师和一众僧人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梁佑臻直起身子,面色阴沉的扫过众人,揪住那头颅的发尾,轻轻甩动。恍若他手中提着的并非是人的头颅,而是一个刚成熟的南瓜一样轻松。
“敢问硕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魏嘉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率先问出声。
哪知硕王面色陡然一变,眸中寒光乍现,冷冷地瞥向他:“怎么回事?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们吧。本王奉我大岳皇帝之命,携礼前来,以彰显我大岳示好之心。而你们竟趁本王来灵法寺祈福之时,委派杀手,欲取本王性命。魏家二少爷,本王倒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
说着,他 地将文建德的头颅朝他掷去。
魏彤尖叫了一声,急忙捂住眼睛,朝一侧躲去,慌忙中撞上了傅彦结实的胸膛。
傅彦轻轻扶了她一把,低声说了句:“当心。”
他抬眸望向硕王,只见他剑眉紧锁,周身寒气逼人,目光冷冽,声音中充满气愤与不满:“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那头颅在魏嘉身上染上一片血迹斑驳,才跌落在地,滚了几滚,面无全非。
傅彦拱手恭敬道:“硕王殿下,切莫动怒。今日之事,绝非我大历所为,切不能因为此事坏了两国邦交情谊。”
梁佑臻冷哼一声,双手背后,沉声道:“你当本王是那可欺的童叟吗?这人乃是大历当朝丞相第三子,文建德,武功高强,在战场能以一敌百。让这样的人来刺杀我,难道不是你们皇帝的意思?”
傅彦恭谨道:“还请硕王明察。若是此事是我父皇安排,在下又何必大费周章,拼死阻拦这些亡命之徒?”
“谁又能说得准,这究竟是不是一出演给天下人看的戏码呢?”他冷声道:“大岳硕王在灵法寺遭到暗袭,彦王殿下带领护卫拼死相护,奈何不敌,硕王惨遭杀害。若本王武功再弱一些,被文建德取了头颅。这些不就是你们的说辞吗?”
“硕王误会了。”傅彦颔首道。
“误会?本王险些丧命于此,你竟然说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梁佑臻紧蹙双眸,一想起他为了守护以为在那间禅房的人,那样拼命地模样,就有些不满。
任素言不知他怎的就刁难起了彦王,忍不住出声道:“彦王拼死相护,硕王殿下不该为难他。他纵使有王爷的爵位加身,断然不敢问罪当朝丞相,也不敢轻易给丞相府安上谋杀他国亲使的罪名。您若是要交代,应当去找皇上要。”
梁佑臻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眯着眼睛朝她望去:“你倒是说的有几分道理,本王的确要去找皇上要个交代。”
“你……”他抬手指了指任素言,道:“把证据捡起来。”
任素言无奈地走上前,提起那头颅。
“在座各位可谓都是目击者。那就烦请各位都与本王走一趟了。”说着,他望向彦王:“还请彦王备马车,本王要即可回京入宫,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