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言回了营帐,皇上为了彰显自己并无偏袒,特意派遣数十位士兵监视她。
任素墨的事已经由刑部侦查,为时半月的秋猎仍旧继续进行。
那日她在营帐中翻找许久,因为她认为只要是图谋不轨的恶意陷害,总会有迹可循,落下马脚。她在帐内翻找很久,却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在前世是没有发生过的,她不得不相信祁放说的话,今生的命盘因为她的改动已经朝不同的方向而去,而这个方向,她并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她已经谨慎再谨慎,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惨遭陷害。
她半躺在床上,吃痛的按揉着太阳穴。桌角的油灯映的影影绰绰,她究竟要去哪里寻找蛛丝马迹呢。
突然灯火猛然摇曳一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入。她猛然弹起身子,警惕地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一双眸子黑亮如漆,正灼灼的看着她。
她无趣的站起身,冷声道:“这四周守卫森严,王爷溜进来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梁佑臻缓缓抬手,将折扇置于桌前,自顾自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刚放在唇边,他又抬眸看向她,意味不明的问道:“这茶水里,可有 药?”
任素言斜斜地睇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对他这无聊的打趣并不作答。
他柔柔一笑,轻抿了口茶水,道:“本王替你解围,怎不见你有丝毫感激之情?”
她依旧不作答,目光中的逐客之意一目了然。
梁佑臻呵呵笑出声,放下茶杯,说道:“我是向父皇请了命,特地来看望你。并不是偷偷 入,姑娘大可放心。”
任素言的脸色很沉,她缓缓走上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谁允许你替我解围!”
一向与任府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硕王竟然没有替她解围,这让皇上怎么想。
“怎么,姑娘,还不乐意?”他勾起嘴角抬头看她,“别忘了,我们可是有过约定,伺机,你嫁给我,让任府的势力归于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任素言沉声道。
当初之所以答应他这个要求,无非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扳倒太子,并没有想过真正要嫁给他,将任府的兵权奉上,让他如虎添翼。她在伺机扳倒太子的同时,正在寻找一位比硕王更能胜任至尊之位的皇子,一个纵使登位也不会对任府有任何威胁的皇子。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闻昨夜太子深夜寻你,怎的,他没见到遍地的尸首和乱箭?”
任素言的脸色一度变得很难看,他见到了,可是他没有给她作证。
“本王的出现,化解了你的危机,成功在父皇面前赢得好感,还让父皇重新审视你与太子的关系,甚至让任府再度欠下我一个大人情。这可不止一箭双雕,本王何乐不为呢?”他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笑道。
任素言这才回过神来。过去她和太子貌合神离,在皇上面前尚需装装面子。可今日一过,太子不与她作证,反倒落井下石。依皇上的性子,定会觉得是太子对她不住,日后便不会再提赐婚的事情。
最起码,她少了这个困扰。
见她一副沉思模样,久久不言,硕王的笑意更浓,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任素言回过神,但见他双眸眯起,缓缓靠近,不由后退两步,别过头去。
“今日一过,你与太子的关系值得父皇考量。我们的关系,也该慢慢让父皇考量了。”茶杯还放在他的唇边,任素言看不清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只从一双弯成月牙的桃花眼可以辩得,他笑的极其 。
“这不妥。王爷要的是兵权,兵权要看我父亲,此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他放下茶杯,“姑娘怕不是忘了,当日你给我要一年为期,如今已经过了一大半,所剩时日不多。姑娘怕是还不了解本王,我想得到的,如果没有得到,你猜我会怎么做?”
任素言蹙起秀眉,双眸定定地看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听闻你找过桓王?”梁佑臻略过她的话,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任素言不客气的逼上前,双手攥紧拳头。
“树大招风,你担心太子成了气候,砍了任府这棵树,难道就不担心本王?”他淡淡的笑,像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任素言不语,梁佑臻是个比太子更难对付的人,这点她一直很清楚。他的母妃因毒害龙子,被皇上剥夺了品阶,下令处死,连尸首都不知埋在何处。以致于他幼时不得皇上待见,可他却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在朝中可以与太子抗衡的那股势力,并赢得圣宠,甚至能够让皇上动摇东宫易主的想法。
只要他再强大一点,多一份兵权,便不用再忌惮太子。东宫之位,乃囊中之物。
“姑娘莫不是以为,你利用本王对付太子,本王看不出来吧。”硕王缓缓说。
“利用?王爷对小女难道不也是利用?我们,彼此彼此吧。”她冷哼一声,道。
“不不不,这可不一样。纵使是交易利用,本王对姑娘可是诚心诚意。可姑娘却拿不出一点儿诚心,先是骗本王招揽柳南哲,结果本王煞费苦心竟为你作了嫁衣,而后你一边利用本王对付太子,一边又想接近桓王。”他云淡风轻的说,丝毫没有质问的口气:“如果本王猜的不错,你是想另择主而栖吧。”
任素言眸色深沉起来,她只是在秋猎时跟了桓王一次,他怎么就知道她想要接近桓王,完完整整的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灵光一闪,惊愕道:“桓王,是你的人?”
梁佑臻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站起身来,笑对她:“不仅桓王,还有衡王。”
她一时恍然,半天不做言语。
“姑娘看起来很惊讶嘛。怎的,准备另择的主子都是我的人,姑娘的计划全盘崩掉了?”他似是在说什么玩笑话。
“你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站起身,眯着双眼,朝她逼近。任素言防备的看着他,步步后退,直到被他逼仄到角落。
他高过她一头,她半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上面一圈淡淡的胡茬。突然他俯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姑娘为何不信,我不会砍掉任府这棵大树呢。”
任素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轻哼出声。像他这么会算计的人,难道最擅长的不就是过河拆桥?
“若是王爷是想借此话来笼络人心,让我甘心臣服于你,恐怕打错了算盘。”
尘世走过一遭,她最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承诺。
他步步紧逼:“难不成姑娘还有别的选择吗?亦或是任府兵权在握,你私下与柳将军相交甚好,起兵反了,让这天下改姓任?”
纵使再活一次,造反二字她听来仍是大逆不道。当今圣上乃是明君,故而她坚信她能寻到一位和当今圣上一样的明君继承大统,还能保任府万全。
“你胡说!”
“父皇信任任府,拿大将军更是当做手足对待。任府与柳府若是共捧一君,辅佐太子也就罢了,若是父皇知道任府与柳府暗下私交,皇室却不晓得。他再信任大将军,又会怎么想呢?”梁佑臻继续说。
她笼络柳南哲,不过是准备在太子倒台之后,给自己辅佐的皇子,一份可以抗衡硕王的势力。只是现在她还没有寻到那位可以辅佐的皇子。
“大逆不道的事,我任府不会做。”她沉声回答。
“做不做一回事儿,旁人信不信又是一回事儿。反正在本王眼里 ,面对那个位子,要说任府不动心,我是不信的。”
“真真假假,人心不可揣摩。硕王不信我任府忠心耿耿,却要我信你不会过河拆桥,这是什么道理。”她昂着头,双眸炯炯有神,眸子中透出的威严和冷漠,让他都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是个刚刚到出阁年纪的女子。
他对上她的目光,道:“好,那我信任府的忠诚,你可信任府入我麾下,我不会过河拆桥?”
“我凭什么信你?”女子的目光依旧坚定和不屈。
他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无论如何她都会有些动摇。而她仿佛一点儿都不怕他将她与柳南哲的关联告诉皇上,更不怕没有桓王和衡王,她找不到一位可以拥护的皇子。
明明她才是无可选择的那一个,可她却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反而让他变得很被动。
“不妨告诉姑娘,本王其实是个可为美人拱手让江山的人。”他微微一笑,双眸灿若星辰,执起她的手放在心房处:“只要能让这里装的全部都是你,别说能保任府无难,就算你要江山,本王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