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她都被禁足在营帐。没有皇上的命令,除了一日三餐,没人再过来过。刑部迟迟查不出线索,那名死去的男子本是城里一个孤儿乞丐,无父无母,连大岳的户籍都没有,不晓得是谁收买了他。
又过了几日,秋猎结束。
大队开始整顿回京,就在这天,她才远远的看见兄长,母亲和素如。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冲着母亲笑了一笑,转身上了轿辇。她要去的地方是大理寺的监牢,大理寺卿是太子的人。她知道此去水深火热,但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
那个看似不靠谱的王爷在得到任府的兵权前,是不会让她死的。
在远处看见这一幕的硕王微微勾起嘴角,齐鸣问:“那大理寺可是太子的地盘,此番任大小姐和太子撕破了脸,若是想在牢房中对她不利,可是易如反掌。王爷,我们救,还是不救!”
“救,自然要救。不过要先让她吃些苦头,否则这丫头把救她当成了本王的义务。本王救了她那多少次,至今还未听到一声谢呢。”硕王缓缓收了折扇,上了轿辇。
任素言被关入了大理寺的监牢,呆到第七天,第一次有人来看她。
那人身穿八团麒麟锦缎袍子,随着狱卒打开锁链,那人走了进来。
“你们都先下去吧。”他吩咐道。
任素言站起身来,朝那人冷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想亲自动手吗?”
狱卒渐渐走远,男子缓缓舒了一口气,走近她。
“阿言,你就真的那么想和我做敌人吗?”他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
她默不作声,缓缓俯 ,倚在冰凉的墙角。
“是不是因为硕王?”他冷声道。
任素言缓缓一笑,这笑容被他看在眼里像是满足的肯定的微笑。一股别样的情愫从他的胸口涌出,那是发疯了般的嫉妒。
“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心!”他问道。
“云影湖!”
任素言直截了当的回答,云影湖设宴那日是她重生的第一天,若是他非要一个准确的她变心的时间,便就是那天了。
太子冷笑一声,道:“那日,他救了你。原来是那时埋下的情根啊。”
任素言也懒得解释,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唯有厌恶。他或许是爱她的,否则此刻也不会黯然失魂,只是这份爱放在江山面前便显得渺小了。她懒得追究,他的爱,今生不会再被她放在眼里。
“阿言,你对我,就真的一点爱都没有了吗?”梁佑璋不死心的问,纵使晓得他问千遍万遍,她的回答都会是否定,他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仿佛这样便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太子派人刺杀我父亲,刺杀我,如今还问我对你有没有爱。你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太可笑了吗?”任素言冷声回答。
她不知道梁佑璋来这里的目的,但却晓得他绝不是来杀她的。或许是他心有不甘吧,从幼时一直得到的爱,突然间消失,甚至变成对他有威胁的力量。
“那绝非我的初心。”
“难道那不是你的初心,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吗?难道因为不是你的初心,我便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您相安无事吗?”她讥笑道。
太子沉默不语了。
“在我和江山面前,你的选择只会是江山,不是吗?”任素言轻笑道。
“阿言。”他走上前,想摸摸她的头,却被她嫌恶的躲开。
这两日,父皇对他的偏见许多,每次请安总要被骂上好几通。过去他一挨骂,就会去任府找她,诉说烦闷。阿言不爱说话,却总抱抱他,说些宽慰的话,教他如何做才能不惹怒父皇。
可如今,再也没有人这样对他了,他心底很失落。他想回到过去,却已经是异想天开。如今她移心硕王,母妃必定会想方设法要了她的命。他既不舍得,却又无力阻拦。
毕竟,她真的成为了他继承大统的路上的绊脚石。
他讪讪的收回手:“选择江山又如何,只要有了江山,你也会是我的。”
“太子就如此笃定?”
“想把一个女人锁在身边,对于一个天子而言,难道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他反问。
任素言冷笑一声,叹了口气,像是自嘲道:“是啊,天子想杀谁,便可杀谁,想要谁,便能要谁。听你这么一说,那个位子的确非常有吸引力。只是太子殿下猜,我能不能活到那日呢?就算你想让我活到那日,恐怕贵妃娘娘也不准许吧。”
“只要你不再与母妃和我作对,我保你平安无事。”他以为任素言动摇了,眼睛一亮,随即说。
任素言淡淡娟娟的笑开,她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刀刃上一般:“我宁可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响亮,每一个字都像是个拳头,锤进梁佑璋的耳朵里。
梁佑璋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滚,她说她宁可死,宁可死!那他便遂了她的愿,让她死去。
”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他的目光坚定如寒冰,冷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便有狱卒赶来,再次落上锁。
她躺在草堆里,安心的睡了。没有什么比让他难受更让她欢呼雀跃的事情了。
她缓缓进入了梦乡,不知沉睡了多久,突然被一股呛人的味道给熏醒。只见原本黑漆漆的监牢,此刻一片红光,映的人脸都是红扑扑的。不远处的巨大的火龙,渐渐朝她的方向蔓延,地上有些明亮的东西,隐隐有股香味,竟是酒。
而狱卒已经不知去向,她大声呼救了两声,不见有人来,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预谋。
大理寺的这个牢房乃是用来 官犯罪却尚不能量刑的官家子弟,所以平日很少用,整个小牢房中也唯有她一个嫌犯。
皇上关押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不过是为了给云府一个交代,并不是要刻意惩罚她。若是对她行刺或是毒害,皇上必定严查,可若是借一场火,完全可以说是发生了意外。
就算她葬身火海,最后受罚的最多是看守的两个狱卒,也绝对和张贵妃扯不上关系。
浓烟渐渐弥漫而来,呛得她睁不开眼睛,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淌。她可没料到张贵妃会使这招,拼命的晃动牢门,牢门却纹丝不动。只有等到牢门被烈火烧断,她才有机会逃出去,可若是等到大火蔓延过来,她就连小命都没有了。
她一边掩住口鼻,一边想方设法去打开枷锁。无论如何,那枷锁都无动于衷。
眼看着大火就要烧过来,她终于开始心急了。
硕王与太子相争,在彼此麾下的官员身边或多或少都有眼线。她就不信硕王的人不知道有人会对她动手。
再不来人救她,她一命呜呼,父亲继续扶持太子,不消多时,硕王就该下去陪她了。
烈火像只蜿蜒的蛇一般朝她而来,已经烧到了她所在牢房的门前。浓烟呛她几乎要窒息,脸被火烘的发疼。
她不得不往后退,躲避着这条可怕的火龙。
千钧一发间,一个黑影出现在火势尚未蔓延到的地方。一晃眼间,那人便到了她跟前,从袖口中抽出一根铁丝,三除五下便把枷锁给解开。
她忍住极度的不适,问道:“你是谁的人!”
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拉住她的手,用力一甩,扛到肩上,便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