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任素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船微微摇晃,她有些头晕。
门“咯吱”一声响起,她望去,是青支。
“现在,几时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青支回道:“午时。灵姑娘说您最近劳累过度,又不适应水路,身体虚弱了些。王爷令人在船头架起了炉子,熬了锅鱼汤。您趁热喝一点儿。”
任素言心头一惊,下意识抹向小腹,惊道:“灵姑娘来为我把过脉!”
青支端起青花瓷碗,乳白色的鱼汤里有几块鱼肉,黝黑的鱼皮浮在汤上,煮的极烂。淡淡肉香飘然鼻,她却不觉其味。
“灵姑娘说,这些日子你操劳过度,又有些晕船,脾胃不适,这才引起干呕之症,养两日便可好。”青支没察觉到她的反常,淡淡道。
她抚在小腹上的手渐渐攥成拳头状,心头似被一块巨石砸中,水浪四溅,一声轰鸣,她只觉两耳轰轰,目光失落又悲戚。她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衣物, 地掐着小腹上的一层薄肉。
她,竟然没有怀孕!
这简直比硕王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更要可怕。
硕王对当日之时已有察觉,往后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没有孩子,没有皇室血脉,她又该如何处之。
“王妃,王妃!”青支低声唤道。
她回过神,面色不甚好看。接过小碗,轻抿两口,复又递给她:“我不想喝了。”
“那就不喝。王爷说了,到景城前的这些日子,让我好好侍候你,我们都不用去搓药丸子了。”青支有些开心,说到此处又蹙了蹙眉头,道:“我总觉着王爷不像王妃说的那样……”
任素言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怕是被他那张脸给蛊惑了。戏折子里最美的多是狐妖,可这世上最狡猾的动物便是狐狸。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想对谁好,不过是觉得谁有用而已。再怎么样,我还是任府的大小姐,此去北境,他对承林军不熟悉。军中的人大都心高气傲,他初去,不一定得军心。可若有了任大将军女婿的头衔,就算是左右郎将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前些日子,我总想不通,他为何同意娶我,让我随他到北境去,如今倒有些明白了。”
青支心中惆怅万分,却不知如何安慰她,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得军心,则无往不胜。得民心,则天下囊中。他的天下,是不是像前一世的天下一般,容不得任府呢。
任素言不晓得高灵究竟在鱼汤里给她下了什么药,不一会儿便两眼沉沉,再度睡去。
待她昏昏醒来时,青支已经不在房中,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可见天色昏暗,已经入夜。有烈风吹过,船身一阵摇晃,她愈发觉得头晕,眼皮依旧沉得厉害。
她翻身,温热的手触到一处冰凉,人顿时醒了大半。霎时间手指被那股冰凉攥住,她这下是彻底醒来,下意识挣脱,手却被越攥越紧。不知是多时未进食的缘故,还是鱼汤里下的药的原因。她浑身酸软无力,胳膊更是像一根软绵绵的面条,死活抽不出那只手。
床“吱呀”轻响,她只觉脊背一凉,盖在身上的棉被为人抽开,随即一具精壮宽厚,带着些凉意的身体贴在她的身后,棉被覆在两人身上。
她抽起另一只手,横起掌风朝背后拍去,却被那人很轻易的擒住,塞进了棉被中。
“是本王。”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变得更加警惕。
奈何意识虽清醒,浑身却提不起力气,眼皮子在打着架,她的声音亦是毫无力气:“王爷,如何来了。”
“这是本王的床。”凛冽的声音响起,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弯处,丝丝痒意。
“原来是我鸠占鹊巢,得罪了。”说着,她便要爬起身。
腰上突然横过一只手,压在她的小腹上,背后那具身子贴得更紧,听到他道:“高灵说,这药至少能令你睡十个时辰。这不过五个时辰,你竟清醒,看来还是药少了。”
“王爷,还是让灵姑娘为我把脉了。”她扯出一丝苦笑,双眸欲张仍阖,声音低弱蚊蚁:“不知对把脉的结果,王爷可满意。”
“不甚满意。”他淡淡说:“王妃将门之女,铁骨铮铮,不过搓了几日药丸子,吃了几日粗茶干粮,便病倒。当真累赘,本王又岂会满意。”
不知为何,高灵将她的病情禀告于他时,他虽有对那个荒唐 的一丝释然,却又觉得心头涌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情感,似是失望?
“灵姑娘,究竟对我下了什么药。”她微微挣扎,他立刻将箍在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令她再也动弹不得。
“让你安眠的好东西。”硕王耐心的说道:“既然是劳累过度,多睡些时候,补足精神,自然便好。”
“那还请王爷松手,我好起身去铺地铺。”她也有些不耐烦了,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让她几乎下一刻便双眸紧闭,昏睡过去。
仅凭着残存的意识,和他周旋。不用看,不用想,她也知道两个人此时的姿势是多么的 。
房间狭窄,床自然也狭。两人躺在仅能躺下一个人的床上必须贴紧,她不愿和他贴的那么近。
“灵姑娘说,你身体羸弱,极易感染风寒。地铺凉,不便再睡。”
“既然王爷身强体壮,便委屈您睡地铺了。”任素言扭了扭身子,将自己紧紧地贴在船身的木墙上,借此和他拉开一丝距离。
“地铺?本王有床,凭什么睡地铺。”他的手终于从她腰上松开,翻了个身,两人脊背相贴,“说委屈,倒也是了。不过本王头顶怜香惜玉的美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睡地铺,只得委屈,和你挤一下了。”
“这……不妥。”她的声音越发的低微。
硕王冷哼一声,淡然道:“你以为本王会对你做什么吗?”
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终于被困意打败,昏昏睡去。
硕王喃喃:“床这么小,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