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内,一众大臣跪在殿中,梁佑璋猩红着双眸,咬着牙,俨然盛怒。
“反了反了,他们这是在造反!周天佑是不想活了吗?他竟然置朕的圣旨于不顾,出兵支援亥致关!他究竟是朕的将军,还是他硕王的手下!”他抬手将案几上的竹卷扫落于地,好似不能解气一般又 地踹了两脚,冷声道:“漠阳城的刺史是谁?传朕手谕,即刻派人前往漠阳城,取他性命!”
御史大夫元柏清缓缓拱手道:“皇上,景城与漠阳城暴乱出乎意料,可这正是民之所向,实在怪不得御史大夫。周将军既然已经出兵,不如圣上再调派大军,多给亥致关些补给,让战事早日结束,也好安民心。”
梁佑璋冷目一扫,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不,朕不准备这么做!”
跪在殿前的几位重臣相识一眼,不解其意,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他转过身,面色冷如寒铁,眸中透露出重重戾气,越发显得目光诡异凶狠。
“背叛朕的人,都得死。既然周天佑选择了硕王,便让他为硕王殉命便是。”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咬碎了牙才说出来,“传朕手谕,切断补给。我倒要看看没有补给,他们能撑多久。朕宁可失两城,也必须要硕王死。”
有大臣闻言,顿时面上露出惊慌之色,元柏清更是当下愠怒,大声道:“皇上的意思,便是十万大军加两城百姓,才抵得过硕王一条性命吗?景城漠阳城两城暴乱,难道皇上还没看到危机吗?狗急了尚会跳墙,您就不怕把硕王逼急了,他带领大军,同突厥一起杀回国都吗?”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朕的大岳千万子民,百万英军,难道还怕硕王和突厥一个小小的蛮夷之国吗?”梁佑璋冷声道。
元柏清站起身,面对盛怒的天子却毫无畏惧之色。他向来 子,过去正因为此才会得先皇青眼。他与任承明一文一武,乃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先皇赐予他金鞭,为得就是纠臣子之错,匡天子之过。
他冷目看向面前的梁佑璋,沉声道:“大岳千万子民,自然不怕只有几万大军的硕王和一个小小的突厥。但大岳子民并非是圣上子民,景城漠阳城两城暴乱,足以说明圣上丢失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圣上命硕王在亥致关死守,然而却在后方切断他的补给。在百姓眼中,硕王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而您只是位为弟不义,为君不明的昏君!”
梁佑璋如今贵为天子,耳朵里岂能听得这样的话。
他怒指着元柏清,在明总管的竭力阻拦下,才克制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元柏清,不要以为先皇敬你,朕就必须敬你。你可知,单凭这些话,朕便能治你大不敬之罪!”
元柏清丝毫不畏惧的对上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冷声道:“先皇赐臣金鞭时曾说,金鞭上可打昏君,下可鞭佞臣。如今先皇虽然仙逝,臣却一直谨遵先皇遗志,未敢忘怀。今日之言,臣完全是为了圣上!”
“来人呐!”梁佑璋怒吼着将明总管甩到一边,“将元大人拖出去,赏二十大板。朕要让这个糟老头子知道,如今的大岳,究竟是谁做主!”
众人皆是一惊,却又不敢劝阻。
唯有柳南哲站出来,道:“皇上息怒,元大人所谏并非没有道理。自古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现在仅是两城暴乱,但保不齐百姓间口耳相传,会坏了皇上的威名,实在是有失民心啊。既然周将军已经出兵,不如圣上做个顺水人情,一来能平定边境,二来也好安抚人心。至于硕王,再从长计议,未尝不可啊!”
元柏清冷眼瞧着暴跳如雷的梁佑璋,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有金鞭我怕谁的模样,继续道:“皇上既视硕王为心头大患,当日又何必为了一女子,放弃除掉他的绝佳机会。如今却要用数十万的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去换硕王的一个人头,让大岳沦为外患不止,内忧更甚的境地。您就不怕先皇在天上看着心寒吗?”
梁佑璋胸口的怒火顿时像是被浇上了桶热油,达到了顶峰。一股粘稠的液体涌上口鼻,他猛然倾身,吐出一口浊血。明总管慌忙扶住他,呼天喊地的让人去寻太医。
他缓缓抬起头,一手撑着案几,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血珠,目光在一众大臣的身上略一经过。
最终他说:“若朕非要一意孤行呢!”
元柏清气愤地看着他,还未张口,便见任承忠拱手站起身道:“臣支持皇上!硕王觊觎大岳江山,其心有异,一日不除,大岳一日难安。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硕王不死,内不能安,又何谈攘外?”
他话音才落,便迎来站在对面的元柏清的一口唾沫。
“无耻之徒,大言不惭!如今大军压境,亥致关一破,景城和漠阳城的百姓便会遭到战火波及。我们大岳数百年来,何曾让小小的突厥破过北境防线,如今皇上才登基不过两年,突厥竟然要破关入城,这是大岳的耻辱!”他一转身,面向梁佑璋,拱起双手,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放下和硕王的私怨,将突厥大军逼退,还北境一带百姓安定为好!”
“私怨?”任承忠嗤之以鼻,冷声道:“硕王觊觎江山,随时有造反的可能,这是私怨?”
“那任大人又岂是硕王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一定会造反?皇上如今不过是忌惮他,可他并未行谋逆之实。在百姓眼里,无理取闹的是皇上。任大人怕熟读古书,难道竟不知道民心寒,天下覆的道理?”
元柏清是和任承明一样老派的臣子,认为东宫继承皇位乃天道伦常,东宫既立,废除乃是大忌,故而他和任承明在梁佑璋还是太子之时便辅佐在侧,更认为妄图夺嫡的硕王行为荒诞,简直大逆不道。
他能理解梁佑璋想除掉硕王的心情,却从未想过他会为了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从而罔顾数十万百姓将士的性命。大岳如今的朝堂除了任承忠这种阿谀之人,便是心中有话却不敢多言的人。
这样乌烟瘴气的朝堂,这样不明事理的君主,让他愈发怀疑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国家。
“元大人言语之中,处处偏袒硕王,是为何意?”任承忠质问道。
他冷声道:“你不要在此捕风捉影。我意在让圣上安抚民心,不要罔顾将士百姓的性命!”
“是吗?元大人心中真的是为了圣上,还是为了硕王呢?”任承忠冷哼一声,道。
梁佑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沉声道:“朕心意已决,传朕暗谕,暗中切断亥致关补给!另再派二十万大军驻扎漠阳城,百姓再生暴乱,一律斩首!一旦突厥破了亥致关,即刻出兵,抵御突厥。若硕王还活着,便以他战术失策,损伤大军,丢关之名讨伐。至于那些守在亥致关的大岳军,就以谋逆之名,都杀了吧。”
终于有大臣蠢蠢欲动,忍不住上前说道:“还请皇上三思啊!”
“朕已经百思!”
“回皇上,距离漠阳城最近的养兵之城,无非乌明,广元两城城,加在一起恐不足二十万。”柳南哲拱手道。
梁佑璋蹙了蹙眉头,问:“朕记得安则城有七万大军。”
“安则城距离南境更近,多支援南境战事,贸然行军往北,只怕让西蟠有可乘之机。”柳南哲恭敬回道。
梁佑璋怀疑的问:“朕记得,柳爱卿归都前,西蟠已经安定,难不成竟不然?”
柳南哲:“西蟠之乱的确已平,只是臣带军又夺了西蟠两座城,怕他们心中有怒,若安则城空,他们趁机发动猛攻,臣又不……南境会大乱!”
“哼,西蟠百年来几乎未打过胜仗,不过蝼蚁之国,不足为患!”他冷冷说道,“调安则城兵,朝亥致关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