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桓王不过与梁璨差不多的年纪。可是皇家不比寻常人家，皇室的男儿自然比寻常人要早熟一些。桓王更是十岁便练就一手好箭法，熟读古书，可谓是文韬武略。
除了脑袋缺根筋，倒没甚大毛病。
可凡事坏都坏在缺得这根筋上。
灵莺拿出一盒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着，他还在喋喋不休。
“皇兄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我，还要将我赶出府。凭什么呀，那个女人就是一坏事儿精……嘶……”灵莺忽然拿玉棒狠戳了下他的脸颊，桓王痛呼一声，捂住肿的跟发面似的脸颊，愤懑道：“你轻点儿！”
灵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活该！”
桓王瞪圆双眼，正要说什么，话才到嘴边，就被灵莺给堵了回去：“你若是感觉承认自己做错事还挨了打，没面子，这才在我跟前怨天尤人，想争回些面子，大可不必。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为自己争回了面子。”
她将涂药的玉棒塞到他怀里，顺带着将药膏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自己涂药。
硕王今儿连吃了几个瘪，生怕真的再将灵莺也惹急了，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十分识趣的住了嘴，自己捧着药膏上药。
灵莺抱住双臂，趴在桌前，极其认真又坚定的对他说：“我讨厌你这样诋毁任姐姐。”
“我知道，你们都护着她。”桓王难得见到她认真的模样，捏着玉棒的手 地戳了戳药膏，声音虽轻，却透露着十足的不满。
“齐瑾，方才大王子来了。”灵莺心平气和。
“他来做什么？”桓王手下动作一顿，心里没底：“莫不是他来兴师问罪了？”
灵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王爷在正厅里坐了半个时辰。任姐姐醒的时候，我去唤王爷，王爷让我带着他去见任姐姐。”
桓王这下子有些摸不清头脑了，思忖了片刻，还是想不到这任府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和突厥的大王子扯上过关系。
“她……怎么会和大王子认识。”
“我也不知道。”灵莺摇了摇头，手掌托着下巴，望着摇曳的灯光，又想起那日任素言站在草丛间，生硬又决绝的话语，她又道：“但是我觉得任姐姐和大王子的交情匪浅。王爷说，景城那一箭是大王子为了救他刻意而为。你说王爷和大王子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帮王爷啊。”
桓王放下手中的玉棒，犹疑的问道：“你是想说，其实那大王子是为了那个女人，才会帮皇兄？”
灵莺从他手中拿回药膏，挑起一点，道：“把脸转过来。”
桓王撇了撇嘴，满脸不耐烦，却还是将脸凑了过去。
耳畔响起女子带着安抚之意的声音，脸颊好似如玉珠滚过，冰冰凉凉的，极其舒服。
“我说不清，也只是猜测。你是王爷的兄弟，任姐姐是王爷心尖上的女子。你如今这般胡闹，倒像是后宫里吵嚷着争宠的女子一般。”灵莺嗔怪了句。
桓王立马反唇相讥：“我又不是皇兄的王妃，争什么宠。只是看不惯……”
他顿了顿，蹙起眉头，到底是没想起来任素言究竟有什么大的过错，只得闭上了嘴。
“看不惯什么？”见他不答，便知是底气不足，灵莺无奈的摇了摇头，垂下眸，阖上药膏，声音低低地：“你不过是还没有遇到一个值得你拼死保护的女子罢了。等你遇到了，什么都懂了。”
桓王轻轻地摸了摸脸颊，疼得“嗞”了一声，没好气的说：“反正我这辈子也搞不懂也不想懂什么情啊爱啊，都是麻烦。自古红颜祸水，美人败江山，若连这点情都舍不下，何谈大业。如今这江山落在旁姓人手里，大岳满目疮痍。我身为梁氏子弟，自然有责。朝中重臣，北境将士，包括我和四哥，我们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呕心沥血。若是皇兄因为一个女人，葬送整个大岳，我……我真瞧不起他。”
“可若是连个女子都守不住，又有何本领能守住偌大一个江山。”
他骤然抬起眸子，却发现女子往日里洒满星河的眸子此刻却漆黑的不见星月。
“或许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吧，没有什么大抱负，也搞不懂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人为什么非要像和尚一般剔情除爱。”她默默埋下头，拿帕子擦着小玉棒，“我为了报灵姐姐的恩，才来硕王府做一个小医女，只求王爷功成名就之日，为我寻个好去处。”
桓王忽然用力的攥住了她的衣袖，不知为何，心头竟酸溜溜的：“去处？你还想去哪？是硕王府供不起你吃，还是供不起你喝？”
少女的眸间陡然闪烁一瞬光亮，她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又端起那副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模样：“切，我是为了报灵姐姐的恩，又不是你们的婢女，凭什么要伺候你们一辈子。”
桓王拧了拧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你担心什么！”他一甩手，将手畔的面具给拂落在地，咬牙道：“我还就不信，这一辈子都得带着这面具过活。总有一日，王爷我能摘下面具，还做我风流倜傥的桓王殿下。到时候，你就搬来我的府邸，遣几个丫鬟奴才伺候着你，岂不快活？”
“那我……”算是个什么名份！
“放心！”桓王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我说话，算数！”
“我是谁？凭什么要让别人伺候我！”
桓王眯起眼，笑道：“你可是我皇兄的救命恩人。别说遣几个丫鬟奴才伺候你，就是封你当个什么公主，也是应该的。”
话音才落，灵莺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张小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红通。
她咬了咬唇，双眸泛起一层委屈的水光。桓王奇怪又不解的望向她，只见她跺了跺脚，抓起药膏往袖里一揣，冷声道：“我去看阿念！”临走前，还不忘唾了一句：“呆子！”
“哎，你说谁是呆子？灵莺你个死丫头，怎么好话也听不得，赖话也听不得。”
“砰”的一声巨响，门应声而合，带来一阵风声，桌前的烛光剧烈的晃动，险些被吹灭。
他赶紧拿手护住，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咧了咧嘴，红肿的脸颊被牵痛，轻“嘶”一声，喃喃道：“真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