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硕王府的侍卫齐瑾携礼亲登云府,拜谢赐药之恩。满朝皆知云府是皇上的人,他给硕王府送解药,无疑坐实了皇帝派人刺杀硕王的行径。
而齐瑾亲登云府,更是让人知晓了云府倒戈硕王之心。云府公然倒向硕王,该让皇上作何感想?
云府。
云砾望着硕王府送来的那些礼品,只觉双眼一黑,险些站不稳,幸而婢子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他只是想他救了硕王,硕王必将对他感恩戴德,往后便有个倚靠。可他没想到硕王会将他送药之事往外说啊,这会子硕王府亲派人道谢,惹得全国都都知道是他救了硕王。这不是告诉天下人,他云砾是棵墙头草,哪里有风往哪歪吗?
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硕王这意思,摆明着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与你为伍。他的讨好非但没被领情,反倒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他送药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皇上又岂能不会知道。
硕王不接受他,难道皇上还能容得下他?
眼下的这些礼品当真是一块块烫手山芋,他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正苦恼心慌间,背后突然响起一阵女声:“父亲这回,可比女儿要鲁莽多了。”
云砾回眸一看,来人正是他禁足的云映芷。可此刻他已经顾不得斥责云映芷,他甚至想着这个向来足智多谋的女儿,能给自己出一些主意。
于是他喝退了下人,慌忙走上前,问道:“映芷啊,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云映芷不屑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让她吃那些残羹剩饭时的决绝和威严去哪了?
云映芷不喜欢这个家,更不喜欢这个只会利用她的父亲。尤其是在见识了他做出如此蠢笨之事后,更觉得云府是自己的累赘。可她毕竟是云府的大小姐,云府的存亡与她息息相关。
“父亲对硕王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您这样上赶着,人家当然不领情。可父亲对皇上来说,几乎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这个机会,你应该想尽办法帮皇上保住皇位,而不是去讨好别人,被别人摆上一道。”云映芷冷冷地看过他一眼。
云砾哭丧着脸道:“如今说这些,为时已晚。况且你不是之前也建议我与硕王交好吗?”
“那是以前,我以为硕王……”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她以为只要她想,没有男人不会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硕王,哼,实在是不识趣。
“如今之法,父亲只能向皇上交代,此事是二弟一人所为,您事前并不知晓。是你监管不严,才会让二弟偷了药,送去硕王府,意图讨好硕王。”云映芷冷声道,“而您需要做的是先惩罚二弟,最好把动静闹得大一些。让人相信您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然后再提着二弟的人头去见皇上,请求宽恕。只要你按照我的话说,这番说辞滴水不漏,纵使皇帝有疑,可他如今孤立无援,也不会真的对云府如何。”
“你……你让我杀了焯山?”云砾不可思议道。
虽然云焯山是庶子,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再嫌弃,总也不舍得要了他的命,绝了自己的后。
“父亲若有别的好办法,便当我的话没有说。”云映芷冷声道。
云砾在心中纠结,思忖半天,最终不得不承认云映芷此言是唯一的办法。皇上虽然大权尽失,可想对付一个小小的云府还是极其容易的。他纵使有万千不舍,可若能把云焯山推出去,换得自己周全,他也觉得这不算是场赔本的买卖。
他沉默良久,将利益轻重权衡一番,才摆出一副心痛万分的模样:“罢了,罢了。为了这个家,也只能这样了。”
云砾叹着气踱步出了房门,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鞭子绽开皮肉的声音,随即响起声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云映芷虽与这个二弟并无感情,此刻也闻声心颤,为他感到悲哀。今日云砾可以杀了云焯山,保不齐明日便能杀了她。和他的性命比起来,他们的又得了什么。
如今云府是和皇帝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而皇帝的死期已经在望。
她风华正好,绝不能为云府陪葬。
硕王府……绝不能顺风顺水下去。那位硕王妃的面纱也该揭开了。
江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小姐,老奴已经差人将信送到了元府。”
“很好。孝德大长公主看到信,纵使会觉得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证据又不足,不会深信,但心中也会有所怀疑,我们静观其变便好。孝德大长公主和元柏清二人是最注重礼仪尊卑的,若是他们发现硕王妃是先皇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云映芷冷笑道。
————
皇宫里,朝阳宫一片狼藉。
梁佑璋坐在案几之前,双眸猩红,青筋暴露,浑身都因愤怒在颤抖着。云砾,连云砾都敢背叛他!
他是大岳的皇帝,整个大岳都是他的,可为什么他们都要接二连三的背叛他呢。
他鼻翼 ,双眸喷射出如毒蛇般狠恶的目光。脚边是凌乱的奏折,不过这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早就在数月以前,许多大臣的折子都交给了硕王审批,包括赈灾济民,群臣也都皆硕王马首是瞻。
他这个皇帝,每日按部就班的上下朝,过目臣子递上来的奏折,可那些奏折只是知会他一声,这些事情由硕王决断,群臣觉得甚好,已经在执行。
他还拥有皇位和龙袍,仍旧自称为朕。可他却觉得,这个皇位不是他的了。
明总管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抹着眼泪开始收拾地上的奏折,掐着嗓子道:“皇上,保重龙体啊。云大人说了,是他教子无方,才让自己的儿子做出这般事情。他已经提着逆子的头颅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奴才觉着云大人所言非虚,皇上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梁佑璋冷哼一声:“他倒是找了个让朕挑不出毛病的好借口,若非朕如今……一定要了他的命。”
他的手 砸向案台,引得一声闷响。
突然自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禀告:“皇上……按照您的吩咐,贵客已经在偏殿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