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云世雄便称身体抱碍,并取消了早朝。
皇上这罢朝的消息一出,朝野上下顿时是议论纷纷,坊间也开始流传昨日朝堂上发生之事。一时之间,百姓欢呼雀跃,昔日精忠报国、爱民如子的夙大将军的冤屈终于得到了洗刷。
而夙大将军尚留有一女,其女多年来默不作声,女扮男装,进朝为官,为的就是暗中调查夙家冤案。最终为父亲摘掉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事,更是引起了民间的争相传颂,甚至隐隐被称为传奇。
这边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是唾沫横飞,
“要说这夙子懿啊,听到夙家即将被问斩的消息,十万火急地就往回赶啊。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被砍了头……”
一番言语下来竟是将夙子懿的生平描述地栩栩如生,几乎八不离十,把夙子懿的形象树立的是无比高大光辉,由此更是吸引了许多大家闺秀、甚至七尺男儿都将夙子懿列为了偶像。
而在另一边,刚过了晌午时分,云浮和夙子懿就同时被传召入了宫。
不得不说,巧的是,两人的轿子在皇宫门口就这么相遇了。但云浮的护卫却颇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家爷明明在路上已经故意晃悠了许久,远远的瞧见夙小姐的轿子来了,才使轿夫远远的过去,就是为了可以和夙小姐一同进宫,可还偏偏一副装作偶遇的样子。
云浮自然不知道自家护卫已经将自己鄙视到了地里去了,就算知道了心里肯定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喜欢懿儿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躲躲藏藏了。但现在却还是一派冷漠的下了桥子,站在夙子懿的轿前等了片刻。
夙子懿这方下了轿子,便看见一身姿朗朗如松的男子立于轿前,着一身黑色长袍,袍面上绣着金色的蟒蛇,针线密集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却也再无过多修饰,低调却也显得尊贵。高高竖起的发,露出了俊朗的面容,带着自己熟悉的柔情。
两人对视一眼,却默契地皆未言语,转身便并肩朝宫里走了进去。
寝殿门口,云世雄贴身的公公显然已经在殿门口等了片刻。一见云浮两人并肩而来,一甩拂尘,便连忙径直迎了上去。
“哎呦两位这可算来了,皇上可等了好久了,两位可得赶紧进去呢,莫让皇上等急了才是。”
公公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簇满了笑意,如今这夙大将军的冤案得以昭雪,皇上这时候又招两位进宫,面前这两位的地位可就不同往日了,尤其是这夙子懿夙小姐,不谈其父亲夙大将军的烈烈军功,就凭皇上现在内心的悔意和愧疚,可都值得自己好生待着这位小姐。
“多谢公公提醒,我和子懿这就进去面见父皇。”云浮拱拱手,面上没有半分不尊。
进了寝殿的里间,只见云世雄一脸寡态的半卧在龙榻,一夜之间,竟仿佛老了十余岁。
“拜见皇上、父皇。”云浮和夙子懿同声道。
“都起来吧,哪里有这么多虚礼。”云世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夙子懿,仿佛这几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夙子懿,原来她真的长的很像他的父亲,一样的眉骨,就连面上的神色都是一样的凌厉,也同样有着一身的傲骨。
一如从前,他也从未承认过自己的罪行,是自己一意孤行,被愤怒激昏了头脑。到最后,自己还是负了那个和自己一起笑看天下的兄弟,终究,还是自己错了。
云世雄轻轻叹出一口气,低下头,闷闷出声,“浮儿,你过来。”
“父皇。”云浮上前几步,看着云世雄略显老态的面容和头顶突然多出的白发,内心突然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瞬间竟是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云世雄缓缓抬起头,又径直的看向了夙子懿,目光苍凉又带着深深的苦痛纠结,意味太过复杂,让夙子懿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云世雄深深的看了一眼夙子懿之后,转头看向了云浮,与云浮对视一眼以后,复又低垂下了眼皮,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声音不自觉也带上了长久身居皇位的威严。
“浮儿,关于夙大将军通敌叛国一案的冤情,朕现在就交于你来彻查此案,为夙家正名,还夙家一个清白,也给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朕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会全心全力的督办此案。”
“儿臣遵旨。”云浮当然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事关懿儿,就算皇上不将此事交于自己去督办,自己也都会千方百计的暗中推动此案的调查,势必还夙大将军一个清白。思及于此,云浮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而一直在一旁垂首站立着的夙子懿这下却反而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言语了,她从未想过事情居然解决的这么简单。
苦心筹谋的这么久,家父的冤屈也终于要在天下人面前得以洗刷,却仿佛那些咬牙痛哭、压抑仇恨的多少个不眠的夜晚,都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明明一天之前还是日日铭记、刻刻提醒自己的灭族之恨,此刻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夙子懿目光有些复杂看着龙榻上疲惫的云世雄,自己的本意明明只是为自己的父亲洗刷不公的罪名,还父亲一个清白,让这天下都知道,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保家爱国、忠君护主的夙大将军。只要让罪有应得之人得到该有的下场,无意伤害他人。
对于云世雄,她本该是恨的,可看着云世雄如今的苍老形态,自己却第一次开始不确定起来。云世雄是夙家覆灭、父亲蒙冤的刽子手,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却也是被奸人操控着用来杀死父亲的提线木偶。
自己的恨到底还是恨吗?
云浮见夙子懿愣在一旁,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夙子懿又是一怔,诧异的抬起头,刚刚夙子懿都有点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