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杜如初都安安静静在办公室里写稿子。
她报的选题是柏辰生正在研究的避讳现象，得到了主编的肯定。之前方桉桉始终都是拿柏辰生这个人在做噱头，虽然吸引了很多人关注，但是实质的内容不多，人文历史还是要有内涵的。
杜如初自己的算盘打得也很好，从避讳现象开始报道，一步步跟着柏辰生的研究进度，最后她要的是“揭开未国女式帝冕之谜”。
施嘉落写社会新闻的稿子还好，这种需要文化和积累的东西，完全写不来。
于是杜如初亲自口述，他负责打字，最后还被女皇陛下的学识折服，一边打字还一边打call，佩服得不行。
他夏姐虽然中二，但是中二得有内涵、有文化。
晚上下班的时候，杜如初接到穆浮的电话，让她明天跟他去走访。
她答应了。
明天是周末，施嘉落听说要去走访，特别想去，但是他有个朋友回国了，这几天他都要招待朋友，没办法跟着。
第二天是七月九号，是溪大考试周结束后的第一天，也是暑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
九点多的时候，穆浮的车开到施嘉落家楼下。
车上除了他以外，还有郑依和一个叫小章的年轻警员。两人非常默契地坐在后面，把副驾给留了出来。
七月，即使是大早上，太阳也很强烈。阳光从车前玻璃照进来，直接落在穆浮的脸上和手臂上，他脸上每一处都被照得很清晰，五官的线条无可挑剔。
杜如初从楼道出来的时候被晃了下眼，但她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容易被他的男色所迷惑了。
她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神坚定毫无波澜，穿着高跟鞋脚步沉稳，像是来上朝一样。她身上穿的黑色裙子是两件式的，里面是一条贴身的黑色吊带裙，外面罩的是一层黑纱，领口和袖口带着蕾丝，皮肤隔着一层黑纱看起来特别白皙。
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后，她抬头，不小心对上了穆浮的眼睛。
她不在意地移开眼睛，问：“你们有目标了？”
穆浮叫了一声郑依。
他低沉的声音在坐满人的车里有种特殊的质感。
郑依意会，做起简报：“一个是社会学的老师，叫唐黎明，五十岁，在溪工大读的研究生。一个，是历史研究所的教授，叫牛琨，四十七岁，溪工大毕业的，跟程海东同班。我们要去走访的这个叫蒋奇光——”
她说话间，穆浮已经开出小区了。
“等等。”杜如初打断她，疑惑地问，“昨天电话里不是说两个吗？怎么成三个了？”
“牛琨是我们今天早上发现他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队长已经去牛琨家里了。”
“假的？那这个人很可疑了。”
郑依继续说：“蒋奇光是物理学院的老师，四十六岁，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溪工大读的，跟程海东同届，做事认真负责，在老师和学生中口碑都很好。他有个儿子，在美国读书，妻子在十四年前生病去世了，一直单身到现在。”
蒋奇光的家离大学城不远，开车大概十分钟。
“蒋老师你好，我们是河观区刑警队的。”
蒋奇光打开门先是愣了愣，随后把他们邀请了进去，十分客气。
“是这样的蒋老师，我们来还是为了六月三十号那天在溪大发现的碎尸，还有几个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郑依说。
小章在旁边记录。
“好的，没问题。”蒋奇光给他们每人泡了杯茶后坐下，非常配合。
站着的穆浮问：“我们能四处看看吗？”
“可以。”
杜如初抱着手臂跟穆浮四处看着。
不愧是大学老师，蒋奇光的家里书很多，透着一股学术的氛围。虽然是一个大男人独自居住，但是房间很整洁，东西的排列摆放整整齐齐，透着一种的秩序感。
厨房很干净，没有油烟，看来平时不自己做饭。
大致看完之后，杜如初和穆浮交换了个眼神。
没什么特殊的。
他们两人也在沙发上坐下旁听。
郑依问：“你认识程海东吗？”
蒋奇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问：“你们说的是溪工大的那个吗？”
郑依点头。
“好多年没人提起了。”蒋奇光回忆说，“我也是溪工大的，跟他一届，但是不同专业，只是眼熟。后来一直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他被杀了，当时在学校很轰动，我们那几届都知道。”
他顿了顿问：“杀害他的凶手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我记得……他被碎尸了，三十号学校发现的也是碎尸，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而已。现在其他的都不能确定。”郑依的回答很官方。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铃响了。
蒋奇光站起来说：“我去开门。”
来的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个西瓜，模样慈祥。看到客厅里的人，她惊讶了一下：“蒋老师，你们家有客人啊？我来送个西瓜给你。你招待客人吧，我先回去了。”
把老太太送走后，蒋奇光把西瓜放到餐桌上，说：“这是我的邻居。切开一起吃吧。”
“不用了。”小章说。
“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掉。”蒋奇光去厨房拿了刀出来，把西瓜切开。
切都切开了，大家也不客气了。
大夏天吃西瓜很解暑。
穆浮吃了一块就不吃了。
杜如初很喜欢吃西瓜，吃完一块又拿一块。
西瓜的水分很充足，眼看就要滴到衣服上，她打算找纸巾。一回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替她擦了擦嘴角和下巴。
穆老师也太体贴了吧！
郑依和小章挤眉弄眼，恨不得拍照片发到微信群里。
在杜如初审视的目光中，穆浮还了张纸巾塞到她手里，一句话没说，动作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心里的老鹿不争气地躁动了起来，好在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一片风平浪静。
蒋奇光当然也看到了。“我看你们就很般配，原来是男女朋友。”
杜如初笑了笑，没有反驳。
穆浮正低头看着手机，没否认不知道是因为没听见还是因为别的。
杜如初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眼睛闪了闪。
吃完西瓜，从蒋奇光家里出来，郑依和小章迫不及待回队里聊八卦，在电梯口遇见那个送西瓜的老太太倒垃圾回来。
老太太朝他们笑了笑，很客气。
穆浮说：“你好，我们是河观区刑警队的，想要跟您了解一下您的邻居蒋奇光。”
郑依立即拿出了证件。
“原来你们是警察啊。”老太太一脸疑惑，带他们去了自己家里。
老太太家里的户型跟蒋奇光家是一样的。
她跟她老伴都是退休的大学老师。两个老人住在这里，平时偶尔会有不方便的时候，都是隔壁蒋奇光照顾他们。
在他们口中，蒋奇光是个非常好的人，生活很简单，平时除了上课、做研究之外，就是去水库钓钓鱼。
两个老人对他赞不绝口，说了很多好话。
大致询问结束后，郑依安抚他们说：“你们不用担心，蒋老师没有犯什么事，只是溪大出了案子，我们对溪大的老师例行调查而已。”
原来是这样。两个老人松了口气。
两个老人让杜如初想起了郁夏的爷爷奶奶，也是这么慈祥。
“你们的儿女呢？”她偶尔也有不那么盛气凌人的时候。
“我们有一个儿子，不过几年前他离婚了，去国外重新结婚了，留下孙子在国内，偶尔来看看我们。”顾奶奶说。
这情况跟郁爷爷、郁奶奶非常像了。
老太太看她长得漂亮，打扮成熟，又一直不怎么说话，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话匣子不由地打开。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说：“我孙子比你小一些，不过不怎么懂事，经常惹祸。说起来，小德好像有些天没来了吧？”
她看向老伴。
老爷爷点头，回忆了一下，说：“上次来好像还是二十四五号，都过去两个星期了。今晚打个电话给他。”
二十四五号？
一只脚已经走出门的杜如初停下回头。
同样停下的还有已经走出去的穆浮。
郑依和小章在看到他们的反应后，才意识到二十五号是溪大碎尸案死者的死亡时间，年龄也符合，有点巧。
“是二十五号还是二十六号？”杜如初问。
老爷爷仔细想了想说：“二十五号。”
“这中间你们通过电话吗？”
“没有。他经常一两个星期不打电话来。”
两个老人被这莫名严肃起来的气氛弄得有些懵。
郑依立即解释说：“我们只是随便问问。这是我的号码，你们要是遇到了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
现在的警察也太好了。
回到车上后，穆浮问杜如初：“你怎么想的？”
杜如初摇了摇头：“说不出来，跟两个老人聊完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很可能是巧合。”
她知道穆浮跟他想的肯定一样。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们很默契。他是跟她势均力敌的男人。
她勾着唇看着穆浮的时候，穆浮也在看着她。
视线胶着了两秒后，他移开眼睛，启动车子：“先回去看看钟继苏那边怎么样了。回去后小章你再查查蒋奇光，郑依，你关注一下两个老人这边，查查他们孙子的去向。”
现在最有嫌疑的是不在场证明作假的牛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