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初一整晚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都是穆浮说的那三个字——追求你。
病来如山倒。
第二天,施嘉落替她请了假。
休息一天后,早上还在去上班路上,她就接到穆浮打来的电话。
“有事?”嗓子发炎使得她的声音不如之前那么清亮,加上这样的语气,更显得冷漠。
“你今天去上班了?烧退了?”穆浮那边的背景有些吵闹,不像是在家里。
杜如初看了眼施嘉落。
毫无疑问,又是他泄露的。
施嘉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专心开车。
她“嗯”了一声。昨天她就不发热了,只是风寒的症状还在,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你要是没事朕就挂了,朕要去上班了。”
施嘉落看了眼前面堵着的车,到溪南网大厦还得一会儿呢。他十分佩服她夏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好。”
打完电话后,杜如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凉凉地看着施嘉落说:“要是放在从前,你泄露朕的起居,早就死了。”
施嘉落脖子上莫名一凉。
人文历史组本来就是几个组里最轻松的,整个上午没什么事,杜如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中午,施嘉落给她点了一份粥。
他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方桉桉正好坐得离他们不远。
今天的方桉桉是转正后状态最好的一天,因为她终于赶上了热点,今天早上没有被赵东如骂。
在河观区警方发出通告后没多久,各家媒体都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通告里所说的“蒋某”正是溪大物理系的老师蒋奇光。一个连环杀人犯竟然隐藏在高校里,这种不可思议和能让人感同身受的危险再加上连环杀人分尸的猎奇感,最容易受人关注。
昨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蒋奇光的报道和讨论,就连溪大官方都发了声明。
方桉桉正跟同事聊着下午的采访计划:“我打听到蒋奇光父母家的地址了,吃完饭一会儿先采访他们。”
“两个老人一下子恐怕还接受不了儿子杀了孙子,我们这时候去采访是不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啊?”另外个男同事问。
“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也得吃饭啊。”方桉桉说,“去完后再去顾俊德的爷爷奶奶那里,希望他们今天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施嘉落听着他们的谈话,说:“我以前没当记者的时候特别讨厌那种为了新闻内容去骚扰家属、或者把当事人隐私全部曝光的记者,觉得他们特别缺德。”
杜如初挑了挑眉,问:“现在呢?”
“还是一样讨厌,他们一点底线都没有。”
杜如初至今还记得上次去顾俊德的爷爷奶奶家,两个老人唠叨孙子好久没消息的样子。
方桉桉跟他们坐得不远,他们谈话也没有要刻意压低声音怕她听见,于是她听见了,朝他们看来。
“你们说谁呢?”
“谁答应就是说谁的啊。”施嘉落坦然的样子特别狂。
方桉桉冷笑一声,轻蔑地说:“这不就是记者要做的吗?说的好像你们很高尚一样,换成你们也得这么做。”
“不会。”杜如初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气势一点都不弱,“记者要做的是报道真相。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你不过是以报道真相之名伤害无关紧要的人,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她即使生病,压方桉桉一头也是不在话下的。
施嘉落叫好。
方桉桉顿了一下,正要继续跟她争辩,旁边的同事拉住她说:“别吵架了,该去采访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
等她气冲冲离开后,杜如初说:“下班我们早点走,买点东西去看看顾俊德的爷爷奶奶。”
“好!”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距离下午开始上班还有一会儿,杜如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手机电量已经只剩一点点了,而且特别烫手,刚点一下就自动关机了。
“朕一上午没用,怎么就没电了?是不是坏了?”
施嘉落替她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
十五分钟前,刑警队的食堂里,穆浮正在吃午饭。
刑警队这边正在做6·30溪大碎尸案的后续工作,他这两天都会过来。
钟继苏端着餐盘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疑惑地问:“你怎么带着耳机?听歌?给我听听,我很好奇穆老师这样的人听的歌单是什么样的。”
他一脸调侃地去摘他的耳机。
穆浮拍开他的手,提醒说:“乔佳来了。”
钟继苏抬眼看过去,果然是乔佳。他立即又端起餐盘,说:“抱歉兄弟,我要先抛弃你了。”
他走后,穆浮拿出手机。
他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耳机里传来的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够清晰,但是仔细分辨都能听到。
“记者要做的是报道真相。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你不过是以报道真相之名伤害无关紧要的人,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听到这里,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人是“活化石”,通话时间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了。
杜如初从学会用手机开始,就一直有个坏毛病——打完电话从来都不挂,都是别人挂断的。
她所谓的挂电话是别人挂。
唯一注意到她这个坏毛病的就是穆浮。
他整个早上也很忙,直到中午吃饭,才有空戴上耳机。
她的精神似乎比早上好点了。
下班后,杜如初和施嘉落去了顾俊德的爷爷奶奶住的小区。
十二号那天下午,施嘉落跟着谢彦他们在小区里搜索,已经跟保安混熟了。保安记得他是警方的人,就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来到顾俊德的爷爷奶奶家门口,按了门铃后等了很久,顾俊德的爷爷才出来开门。
明明才没过几天,他看起来憔悴苍老了不少,眼睛里都无光了。
“爷爷,我们来看看你们。”施嘉落说。
顾爷爷认识杜如初,说:“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记者,刚刚在猫眼里看了半天,快进来吧。”即使小区施行一人一卡,门禁很严,还是会有记者想方设法混进来,他们不胜其扰。
施嘉落问:“奶奶呢?”
“生病了,在房间里。”
杜如初和施嘉落进房间看顾俊德的奶奶的时候,她正倚在床上出神。杜如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正在看桌子上的一张照片,上面应该是顾俊德。
“小夏和小施是特意来看我们的。”
顾俊德的奶奶看向他们。大概是看到施嘉落,想到了自己的孙子,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顾爷爷也低下了头。
两个老人以前都是大学老师,在这一辈人里算是受到非常高等教育的人了,性格都很安静、温和。
压抑着的哀伤让杜如初很感慨,她安慰说:“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身体。”
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很可能又是记者。”顾爷爷出去开门。
杜如初跟他一起。
顾爷爷从猫眼看了看,果然是昨天来过的记者,烦得眉头紧皱。
门铃还在不断地响,很扰人。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能开门吗?”
杜如初发现这声音有些熟悉,有点像方桉桉,从猫眼一看,果然是。
“我来解决。”她开门走出去。
方桉桉很惊讶:“怎么是你!”
杜如初反手把门关上,说:“他们不想接受你的采访,你走吧。”
“凭什么你说让走就走?”方桉桉今天的采访很不顺。去蒋浩的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刚好遇到穆浮在那里,说刑警队在这儿有事,把她赶走了。她和同事等到傍晚都没机会。
这里也是好不容易混进来的,没想到又有人阻拦。
“没有别的能报道了吗?”杜如初往门口一站,堵着她,也不让她按门铃。
“你妨碍我工作!”
杜如初嗓子疼,也不跟她多说,就跟她耗着。
方桉桉也不是吃素的,拿出手机开始回消息,刷网页,不信她不走。
杜如初先是站得有些累,就倚在了门边,后来又觉得有些冷,头也晕,全凭毅力。
两人僵持了很久。
这时候天也晚了,方桉桉终于等不下去,收起手机说:“明天我会跟领导反映的!”
“随你。”
方桉桉走后,杜如初和施嘉落也走了。
施嘉落给两个老人留了号码,让他们有事可以找他。
从楼道里出来,晚风吹来,明明应该很舒服,杜如初却抖了一下。
施嘉落刚跟穆浮聊过微信。他觉得穆老师神了,居然知道他们在这里。穆浮说他已经到这里了,要请他们吃饭,施嘉落在肚子里打草稿,想着怎么说才不会被他夏姐骂,就发现她不太对劲。
“夏姐,我看你脸红红的,是不是又发烧了?”
杜如初点头,嘴里振振有词:“方桉桉那个刁民,朕龙体抱恙还跟她站了那么久——”
话还没说完,她脚底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失去平衡。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施嘉落,一个身影出现,扶住她把她横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见是穆浮,立即抬高了声音说:“你干什么?把朕放下来。”因为嗓子哑了,声音像是在嘶吼。
她的挣扎对穆浮构不成任何威胁。
“烧这么烫,跟我去医院。”他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显得特别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