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两秒钟，白沐霓觉得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了，手心里也都是冷汗。
阿暔立刻本上前，拉过何锡手里的长矛，趁机扔的远远的，楚霖厉目一眯，沉声道：“何锡将军，本皇子知道你十分自责，但老将军也去，他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便是你随他而去，又能如何？你对不起的不是他，是整个战场上死去的将士，是那些跟随你征战的军士！”
他说完，吩咐那些呆滞的兵勇：“好好为老将军送行！”
威吓的语调一出口，即使是白沐霓，都不由自主地恭敬两分，士兵们立刻唱个喏，又再次掘土掩埋。
北风将楚霖的玄衣吹的猎猎作响，他表情凝重肃穆，眼神从最初的悲伤，已经转为坚毅。许是被他感染，士兵们重整旗鼓，连自杀未成的何锡，也重新站起身，恭敬地向李瀚的方位敬军礼。
功勋卓著的赫赫名将，埋骨在两国边疆，李瀚将军的一生，不能用死得其所来形容，但是绝对对得起他的名号。
“送、老、将、军！”将士们齐声高唱，残阳下更添肃穆。
白沐霓站在边上，随着大家一起，目送李瀚和那些籍籍无名的将士们，最后一程。
一将成名万骨枯，而今老将身死，他尚且有人知晓姓甚名谁，很多士兵没人知晓，却为了这片土地，甘洒热血。
掩埋了老将军的尸体，其他人只好能烧的便烧了，战场上处理尸体，历来如此。马革裹尸，其实算起来，也算体面的。
没有人再说话，红日西斜，漫天的晚霞金灿灿的耀眼，可是所有人都无比沉重。
何锡不再寻思，可是他却一蹶不振，回去就大醉一场。
守护他的兵士回禀，一个晚上，都能听到他压抑的嘶吼和哭声。
楚霖只是稍稍拧眉，握着模型沙盘的手，丝毫没有停顿：“整军两日，暂时交给蒙义，有事告诉他和其他将领。”
说完他继续研究白沐霓画出的阵法，中午的时候，两人趁着吃饭的间隙，楚霖轻声问她：“这个叫什么名字？”
昨天晚上，两人睡不着之际，白沐霓给他画了个新阵法。他当即觉得果然没有看错她，上午分析敌军的杀神阵的时候，便觉得她做足了功课，一个晚上不肯能就有那么透彻的见解，还得到全军上下的赞赏，可见她之前也了解过这些阵法。
白沐霓正咬着土豆，闻言顿了下，眸子望着他道：“前人叫八卦阵。”
诸葛亮的阵法被她套用，她也不过是在影视剧里看两次记住了，后来也简单研究过，很深奥，但是不外乎排兵布阵而已，看似玄妙，不那么精确操作也可以。布置两个阵法，外面是八个方位，八方又合一，当年诸葛亮是复杂化成六十四阵了，她的才华赶不上诸葛老爷子，但是对付那个鱼鳞阵，倒是能应对一二。对方是鱼鳞阵，而且出阵的还是个老头，肯定瞧不上，而且他们在敌人眼里，不过强弩之末，对方定然抱着乘胜追击的想法，不出意外会先破阵，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攻下，也能小胜一个回合。
但临时换阵，将士们肯定会不熟悉，只能用简略叙述八卦阵的精髓。幸而，楚霖反应极快，看了一会儿便了解了大概，他也非常相信她，马上招众人议事。
这次直接越过军师和谋士，主帅军帐里面全部是将领。楚霖也怕那些人太保守，贸然换阵，定会有一番争执。他竟然认定了此事，那就会听从她的意见，当下也毫不迟疑。
蒙义摩拳擦掌，甚至何锡也大声叫好：“殿下，此法甚妙，对抗那个古怪的鱼鳞阵，即使无法相克，也能搓搓他们的锐气。”
武将们想法最为直接，几乎只有一两人质疑，但是很快被楚霖和白沐霓说服，大家甚至迫不及待想上战场，杀个回马枪。
何锡主动请缨：“殿下，让属下的副将亲自布阵，他们熟悉敌军的策略，也能及时引起敌军的注意。”两军对垒，气势极为重要，楚霖知道何锡的部下受到再三打击，急切需要正名，而且他们也最了解对方的攻势，当即点头。
何锡眼眶泛红，狠狠攥住拳头：“殿下放心，此次定不辱命！”
楚霖能继续相信他，并给他机会，何锡十分感激，他的部下也大声附和，群情激奋跃跃欲试。
其他人夜很激动，包括老将军李瀚的人马，现在这一支大部队，已经彻底激发了斗志，白沐霓站在楚霖身后，不禁捏捏袖袍，情绪很快被感染。
会议一散，她主动给楚霖倒茶：“殿下，之前是属下太过优柔寡断。”想起自己瞻前顾后的样子，白沐霓有些羞赧。
她也是怕自己实际经验太少，有些赶鸭子上架，之前那次战役大获全胜，因为兵法的计谋，经过历史上多位将军验证，比如那些兵法，可是阵法，她忽然有了怯意。
楚霖微微一笑，甚至语调欢快：“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
气氛忽然不不再压抑，轻松不少，白沐霓神情一扫阴郁，箭在弦上，她还犹豫什么呢，楚霖既然选择她的意见，她心里越想越开阔，眉眼一弯，来到这里第一次笑的抒怀。
两日后，有谋士发现练兵场在操练新的阵法，当即来找白沐霓，她直接以真相告知，众人诧异，有老人暗中嘲讽她不自量力的，有年轻人艳羡的，更有担忧的。和她关系相比较不错的焦志成，倒是没有泼冷水，若有所得半天，才拉她到一边：“既然大皇子都已经同意，可见也是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临时换阵，我怕配合会有所欠缺。”
白沐霓和楚霖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扭头看着呼喝声不断的校练场，他们两个的身影正好被帐篷挡住，不起眼，别人不注意也看不到，她知道焦志成为了她好，感激地笑笑：“有句话怎么讲，‘死马当活马医’，情况越来越危急，不容退缩，暂且一试吧。”
望着她坚定的小脸，焦志成脸色一滞，觉得她神情有些不熟悉，沉稳老成，似乎又蕴发无限生命力，矛盾的糅合在一起，让他看不透了，他眸子颜色加深，忽而开玩笑道：“那些北狄的人，真正碰到了你，不知幸或不幸了。”
白沐霓冷哼：“他们侵犯我们楚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楚暮的百姓和兵将，我们不过小小还击罢了。”说完不再看他，扬长而去。
此幕正好被另外的同僚看到，睨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可是若瞎猫撞上死耗子，真的成功了，也是楚暮之福了。”
焦志成暗中叹息，楚暮就是有此人这么心胸狭隘且又有侥幸心理，才会被北狄打击，一群作壁上观的迂腐之人。
操练两日，群情激奋，时机已然成熟，所有兵将虚位以待，蓄势待发。这一日天明气清，校练场上黑压压的一片，但是所有人都凝神细听，眼神更是望向最前方的那个威仪不凡的人。
“所有将士听令。”楚霖站在军士们前方，运劲发出沉喝之声。练习场地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士兵，铠甲批身手持长矛盾牌，全部进入战备状态。铁器在日头下，发出耀耀夺目的森冷光芒。
“属下在！”气势恢宏，方阵井井有序，每个脸上都表情坚定。
“今日，重新应敌！为了楚暮，杀！”很单刀直入的两句话，但胜过千言万语，有的士兵眼里甚至有了泪水，家国凋敝，征战了一地又一地，眼看着同伴相继死去，而他们却无能为力，一次次的痛苦压抑，最后都化作满腔愤怒和不甘，于是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振臂高呼着回应。
白沐霓闭上眼睛，耳边是肃杀的喊声，许久不散。
“军师，大军已经出发，我们回去吧。”阿暔提醒，她才微微蹙眉，跟着他回了营帐。
回去她才似用劲力气一般，直挺挺倒在床榻上，对阿暔的话也听不真切。
阿暔叹口气，低声道：“你先睡一觉，等到醒了，殿下也回来了，肯定会凯旋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很快陷入黑甜梦乡。
这两日，不断和将领们讨论阵法，随时改动或者解释，晚上的时间还有和楚霖研究，伺候他洗漱，他受了伤多有不便，所以她的体能也到了极限，楚霖人一走，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听到军帐被关上，阿暔吩咐守卫的声音，她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战场上，蒙义去叫阵，他嗓门大，也最不会拐弯抹角，直接叫骂：“北贼，老子今天亲自和你们对阵，不过放心，你们的破阵法，我们军师已经想到了办法，狗贼，不用故弄玄虚了，你们的阵法，老子自己就能破。”
敌将自然不信，轰然大笑，马上有人出来喊话：“楚暮的人听着，有能耐先比上一局，再破你们的破阵。”
蒙义长矛一挥，当仁不让，他魁梧勇猛，最主要的是敢打敢拼，不要命的尽头丝毫不减，二人已对上，当真刀光剑影，打的难舍难分，蒙义占了上风，长矛逼近了敌军将领的头盔啊，可是他却佯装失手，两人很快避开，蒙义趁机后退，一夹马腹往自己阵营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