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先回去吧。”阿暔见她还在给普通百姓分发药材，忍不住出声，这些人是很可怜，但是救助起来，也没有尽头。
白沐霓有给了一个老婆婆些伤寒药，听到他的话，顿了顿，半天才应了声。
战争面前，人类显得渺小又可怜。
“多谢您，好人有好报。”老婆婆粗糙的手不敢碰到她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粗布衣裳上面摩挲几下，郑重地接过。
“老人家，快回家吧。”难民越来越多，老婆婆的药材已经引起流窜的人注意了。
看着老婆婆关上门，她才放心转身，可是她在前面走着，后头此起彼伏的求救声越发响亮，她深深吸口气，手里空空如也，一个也帮不了了。
战乱，多的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她能帮的，只是少数。
白沐霓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战争自古至今都是极其残忍的，不过是上位者的权利游戏，到头来苦的，都是百姓。
可是无数血淋淋的教训，非但没有阻止帝王的野心，反而大肆征战讨伐，百姓叫苦连天，将士马革裹尸。
如目之处，处处透露着凄凉，瘦骨嶙峋的老弱妇孺，三三两两挤在门口，看着进城的士兵，山呼救命，岂能一个惨字到尽。
“军师，大皇子殿下和何锡将军正在前线，属下是校尉王轶，负责安顿后方兵马。”一个小将拱手为礼，白沐霓作为军师，和他商议了下安顿将士的问题，便起身和军医去后面营帐，他们带足了粮草和药材，何锡抗敌损失惨重，当然急需粮草药物。
顾不得连日赶路，众人安抚完兵役，又看望了城中百姓，一番忙碌过后，天色渐黑。
而前方的人，迟迟没有下阵。
夜色渐渐重了，阿暔端来一个托盘，轻声叫道：“军师，吃饭吧。”
忙了一下午，根本没顾上喝一口热水，眼见白沐霓嘴唇干裂，阿暔破天荒没有和她斗嘴，放下托盘，两人相对无语。
“殿下一直在场上，刚才有将士回来报信了。”见她不肯动筷子，一径沉思，阿暔忽然开口。
白沐霓果然看过来，灯光下，眸色熠熠发亮：“到底如何了？”
她坐立难安，大伙也没有一个安稳的，虽然楚霖带来不少兵将，可是之前何锡已经呈现颓势，没人会质疑楚霖的才干，但是大伙心里肯定会暗暗焦急。
阿暔苦笑：“听说这次摆了阵法，很诡异，一直没冲破，反而陷进去了。”
白沐霓放下馒头，重重叹气，阿暔反而劝她：“喝点稀粥吧，这样才有力气干活。”他虽然是皇家近侍，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乱之苦，可是他没来由的相信大皇子楚霖，于是他精神一震，“到时候好有力气给他们前线的人开药治伤，再者，您还是军师，等殿下回来，再为他出谋划策。”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白沐霓眸子重新焕发光彩，拿起馒头咬了好几口，特殊时刻，她反而觉得和阿暔互相依靠，生出特别的革命情谊。
阿暔收拾餐具走了，她草草洗漱，倒在临时搭就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她立即穿起外衣，起身奔到账外，火光漫天，为首的男子一身戎装，大步朝主帅大帐而来，见到她，温润的眸子微微闪了下。
“殿下！”她小跑过去，不由自主抓住他的袖子，他张张干涩的嘴唇，刚要开口，身形却忽然一软，她惊慌失措地抱住人，后面的士兵趁机帮忙扶住。
“大殿下受了伤，快点找人包扎。”
后头有人叫嚷，看模样是个将军，虎背熊腰的，肩上软甲被划开，触目惊心的猩红一片。可是他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口，反而将楚霖的安危放在首位。
“蒙将军，您先治伤，殿下自由军医。”阿暔不知何时出来了，让小兵拉走那个蒙将军，而白沐霓已经在脱大皇子的盔甲了，坚硬的盔甲里面特制的软甲，幸好他多穿了一层，利剑只刺进去一半，但是皮肉却外翻，血液凝住，此刻就怕伤口发炎或者有毒。
军医配合白沐霓脱下衣物，露出他健硕的上半身，白沐霓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拿出剪刀和消毒粉，对阿暔道：“不要说出殿下受伤的消息。”
军心易乱，阿暔顿时明白其中关键，和两个近身侍卫领命而去。
大皇子欣慰笑道：“军师不愧是军师，要都如蒙义那般，估计不出今夜都知道了。”
所以刚才白沐霓才对阿暔使眼色，让他立刻将那个蒙将军带走，瞎嚷一通，不大的事也弄的人心惶惶。
“还有力气，看来殿下英勇无匹。”
楚霖有些诧异，不解地看向白沐霓，只见她粉嫩的脸颊有丝气恼，但是为他包扎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最后她又拧条帕子给他擦拭脸颊和上身，军医为他熬完药汁，接着收拾完药箱便推下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有烛火偶尔跳动一两下，灯芯爆发出丝丝响声。
这时白沐霓才将热好的饭菜端过来，怕麻醉散的药劲还在，于是问他：“手还有力气吗？”语气却也轻柔。
楚霖一直低头看着她的神色，闻言浅浅笑了：“还好。”顿了一下，他才又道：“你似乎，有些……生气？”
他不确定，但可以感受到，自从他回来，她一直神经紧绷，当然也不排除她身为半个医生，对他这个伤号产生些许情绪。
白沐霓抬头，摆好了饭菜，才柔声道：“明知凶险，殿下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楚暮的黎民百姓，也要爱惜身体。”
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将士，他不必以身犯险。
楚霖忽然明白她的不快因何而起，黑眸泛起淡淡的柔情，声音还有些嘶哑：“他们设了个杀阵，起初没多在意，以为只是寻常阵法罢了，蒙义打头阵，可是却迟迟没有回来，何锡着急，蒙义是他手下第一悍将，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谁知绕在阵法里，半天也没出来。”
所以，他肯定按捺不住，亲自涉险了。白沐霓叹口气，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伺候他吃完饭，将他房间的烛火熄灭，自己躺到他隔壁的小榻上休息。但是要不时听他的动静，怕他伤口发炎，一夜没有睡好。
半夜，他哼了声，低沉的很，可是白沐霓还是听到了，迅速走过来：“殿下，可有异样？”
虽然当时没检查到毒药，可是这个朝代的大夫，不时把脉便是闻味道，根本没有现代那么先进，她也不太擅长这么老中医的方法，但是也从中学习了不少。
于是她蹲在他窗前，摸摸他脉细，还好，尚且没过乱，稍稍有些不稳。
当细滑的小手抚到他额头的时候，他忽然按住，黑夜里声音暗哑：“我没事，就是口渴了。”
手背一热，白沐霓快速抽回手，将头扭到一边，有些不自在地低喃：“我去烧水。”
“不用，凉水就好。”条件有限，他并没刻意为难，可是白沐霓还是把凉开水热热才倒给他喝。
一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半天后她才轻声开口：“是什么样的阵法？”
古代战场不像近现代，可以远程操控，也有生化武器，全凭肉搏，十分血腥。
“杀神阵，是远古阵法，没想到北狄竟然有人精通。”楚霖说起这些，声音里少见的寒意森森。这一仗，虽然没有折损多少兵将，可是两个大将受伤，敌军也涨了不少士气。
“是普通的阵法加固的，还是精心改良的？”对于古代的阵法，白沐霓向来很好奇，如同画地图似得，也更像下围棋，东挪西堵的，绕来绕去围追堵截，很玄妙。
楚霖表面上十分平静，可是心底已经升起了焦躁之感，大军被北狄所困，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且依照何锡的意思，这个阵法确实是改良过的，他望了她一眼，英眉微微蹙起道：“是改良过的，但摆阵初始却和寻常的阵法没什么区别，所以蒙义才会上当。”
白沐霓沉思了片刻，又看看他的伤势，温和地道：“暂时不要想太多，阵法的事情，我了解有限，你这里有相关的书籍吗？”
兵法上策她懂不少，可是阵法，和玄学似得，她还要再深入了解。
楚霖见她来了兴致，修长是手指随意一指：“在书架上，第三排正中间位置，那本泛黄的典籍便是。”
白沐霓依言果然顺利招到了，里面还夹杂着批注，可见所看之人十分认真。
她又细细问了阵法布置排列，然后温柔劝道：“先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换药。”见他要躺下了，又给他喂点药汁和温水，才罢了。
熄灭他床头的烛火，白沐霓守在自己的小床边，安静翻看。
都是些上古流传下来的玄妙阵法，当然也有普通的，后面的字迹看着很熟悉，她正看的入迷，冷不防一道清润的嗓音传来，楚霖咳嗽了下，才开口道：“那些批注，是我的拙见，你随意看看就好。”
声音有些不自在，可是白沐霓却震惊似得瞪大眼睛，竟是他写的！她还以为像红楼梦一样，是在术法上卓有成就的大家所言，没想到他样样都十分精通，她心里对他的看法又变了许多。看来她选择辅助他，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