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东西很重要,你就那么轻易地给了那个人?”
月色微明,元璟走了没有多久,就被云昭阳强行拉上一棵大树看风景。此时此刻,两个人坐在一根腿般粗细的树枝上,身体保持了不到三寸的距离,四条腿耷拉着,看起来很是悠闲。
头顶星空灿烂,远处群山起伏,近处虫声啾啾,说出的美丽与祥和。
只是,元璟的目光落在远处,有点儿心不在焉。
“我能怎么办呢?我不交出去,你就死了啊,当时我不能确定我的弑天能杀了她。”
弑天一向有自知之明,它在那人跳出掳走元璟的时候并未出手阻止,显然认为那不是最好的时机。
“没想到我在你的心里这么重要。”元璟回过头,看着她两眼放光。
平时油嘴滑舌的人一旦认真起来,竟然也如孩子一般可爱,只是,云昭阳很快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其实,那个东西就算再重要,也是对别人重要而已,对我来说,它连个首饰盒都不如,何况,它还是假的。”
云昭阳说完,对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元璟脸色一变,似乎被她吓到了。
“假的?怎么会?”
“行了,别装了,这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也难为你了,明明知道是个假的,还宝贝似的揣着跑出了那么远。”云昭阳嘟着嘴,看了一眼元璟,双手托腮,身子一抻,靠在了他的肩上。
坚实的肩膀有些微微颤抖,云昭阳闭上眼睛,努力想象这个男人心底流血的样子。
就在刚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样的他,还是一贯强大的他吗?
元璟被她亲昵的动作逗得笑了笑。
她的确很聪明,从一开始便看出了那个东西是假的,当然,他也知道那东西是假的。血莲教的护法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人?即使他自己快死了,教中宝物也应该就地销毁才是,含光却让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算是朋友的人带着那个东西逃跑,还要他去找一个叫怜溪的教主。
他作为大护法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个外人是如何进得了戒备森严的苍龙宫?如何见得了被他们奉为天人从未迈出苍龙宫半步的教主?
含光的真实目的不过是让他们引开一批人,给自己留一线生机罢了,只要他活着,血莲教的宝物就有救,而云昭阳中的毒也有救。
只要元璟带着那个东西离开,那个含光最害怕的人,也是最想得到宝物的人,一定会去追。
为了云昭阳,元璟必须这么做。
他明白,他没有想到云昭阳也明白。
方才丢给她一堆月光藤,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其实只不过是他对她的试探罢了,一个人在危机之时,最能显露自己的本能,如今果然证明了他的猜测。
朝云,就是云昭阳。
那样天才的编织手法,天底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含光必须活着,他活着,蛊毒才有彻底根除的可能,其实我也是为了你,不管你信不信。”
“别忘了,那蛊毒可是你的功劳。”
“我还不是想拉你上船。”
云昭阳又往他的身上靠了靠,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像是药香,又不是。
看了一眼小猫一样惫懒的女子,元璟笑了笑,并不打算拆穿她,她压在他的肩上,他就一动不动,只是心思却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那个又老又丑的血莲教长老黑风身上。
记忆里有一道雪亮的光一闪而过:孩子无助的哭声里,一个女人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挡在面前,然后鲜血溅开,他的眼睛瞬间被血糊住。
他的身体不由一紧。
“你有心事?”云昭阳抬起头,双手仍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介意地话,可以跟我说说。我这个人不会安慰人,不过替人保密还是可以的。”
元璟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一件事需要保密的话,干嘛还要跟被人分享?烂在自己的心里岂不是更好?”
“烂在心里有什么好?最后只是让自己都不能承受其重而已。说出来,说出来你就可以减轻一半的痛苦。”
元璟的出现,一直都不是偶然,只是,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刚才那个女人,便是一个突破口。通过她,她可以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你若想知道,等从苗疆回来,我可以告诉你。”他抬手,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云昭阳一惊,立即坐直了身子。
“干嘛这么怕我?”元璟奸计得逞地一笑。
“怕你的咸猪手。”云昭阳哼了一声。
咸猪手?
元璟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有些纳闷。
这样的手,哪里像咸猪手了?那么她的手,是不是可以叫鸡爪手?
如此一分神,元璟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偷偷地挪动了一吓身体,和她保持了不到两寸的距离,她竟然没有察觉,只是双手托腮,看着远方出神。
“姑娘,你打算看月亮看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月已西沉,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更深露重,云昭阳瘦小的身子有些发抖。元璟本来想把自己的外袍给她,可是看了看上面的窟窿,还是作罢。
“那个人应该会来找我们吧?”她笑了笑,“打一架到天亮,可真是久的。”
元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和他们不一样,含光的对手是僵尸,天一亮,那些家伙就动不了了,他只要能撑到天亮,便赢了。
“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笑了笑,眼底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
忽然,树顶有风掠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血腥。
“那人来了。”
元璟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白发男子落在了树下。他抬头,看着并排坐在树上的两人,半晌,沉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二位,久等了!”
他说得很慢,很吃力,显然刚才的打斗,新伤加上旧疾,已经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云昭阳未等元璟,便一下跳了下来。
“你怎么样?”
她看着他,目光中都是关切。
那个人张了张嘴,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他平静的眼神中竟然掠过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