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连忙替他揉了揉胸口,接过水囊喂了他一口水。
“爹,你怎么样!”
王方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扶着她的手臂坐起来,看到地上那几个大臣死尸时,闭了闭眼,遮住眼底沉痛,忽然他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帐内的几根木柱。
“绑着的人呢?”
“他们在……”
都尉还未说完,王方冀猛地起身指着帐子边的几人,大呼一声:“抓住他们,那是吐蕃的探子!快!”
那几个身穿西北军服的吐蕃人手脚的绳索已被解开,此时正好走到门边,听到王方冀大喝一声,猛地出手夺了周边人的刀,便往外头冲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喝,巴图能听懂吐蕃土语,闻言脸色大变。
“怎么?”
“他们在喊,感谢王将军的救命之恩……”
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可是通敌的罪名!
“父亲,这……”
王方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莞尔的手。
秦都尉带人追了出去,片刻后又匆匆回来,垂头道:“营外五里的那队吐蕃人马,果然是来接应的。属下不敢硬追,怕周围有埋伏。”
莞尔和巴图将父亲扶起坐在案边,他摇了摇头,“罢了,你们快些走吧,这一遭是萧家给我设的死局!谋划了许久,正等着今日。”
“爹,我们一起走!”
“是啊,将军,属下定拼死护您离开!”
王方冀摆手,沉声道:“萧家在朝中主张议和,又在军中散播本官好战弑杀的谣言,此次竟唆使议和大臣越过军营直接和突厥交涉。我来时已晚,大臣被杀,五百亲兵亦被埋伏围杀!你们私自出营,诛杀突厥士兵,又让吐蕃探子逃走,萧家定是早与突厥人有交易,想借此给我安个抗旨不遵,领兵叛乱,私通吐蕃的罪名!”
说罢看了眼地上的使臣尸身,叹息了一声。
众人一愣,莞尔更是惊慌,“他们怎么敢!父亲分明什么都没作,这些话不过是子虚乌有。裴家军不是也在,他们知道原委,定有人肯说真话!”
王方冀痛声道:“糊涂啊,军中险恶你知道什么就要往这里闯!到底是谁将你诱来此地!他们将你也算计在内,这是冲着皇后去的啊。”
莞儿脸色煞白,她听懂了父亲话中之意,父亲死,皇后在朝堂便失了一个棋子。她死,皇后则在后宫失一个助力。
萧家此举可真是厉害,一石二鸟,断了皇后手臂。
王方冀随后看向身后的巴图,沉声道:“速速带莞尔离开这里,不,离开中原再也别回来,秦都尉,派人护送他们走!”
“爹我不走,咱们一起逃吧!”
“啪”王方冀用了大力在莞尔脸上甩了一巴掌。
“逃!为父这一生堂堂正正,即便是死也不会给那些狗东西留下把柄,听爹爹的话,离开这里,快走!”
说罢便用力的将她推开,忽然一阵吵杂,一个亲兵扑进来,“将军不好了!萧副将带着突厥人来了,你们快……”
“嗖”一支弩箭从外窜进来直直插在那个亲兵背上。他口中溢出一股鲜血,跪倒在地。
王方冀大喝一声,“快走!”
话音刚落,营帐便被扯开,几个将穿着金丝铠甲背光大步而来,莞尔扶着父亲,巴图、秦都尉和十几个亲兵执刀挡在他们身前。
莞尔看不到前头的人,只听着对方进来便大喝:“王方冀、善德县主!你们王家人好大的胆子!竟擅自释放吐蕃探子,杀死议和大臣和突厥的和平使臣,阻碍和谈事宜,抗旨不遵,勾结外贼。简直是狼子野心,罪大恶极!”
莞尔猛地抬头,父亲猜中了,他们竟这般明目张胆的诬陷!
怀中父亲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莞尔,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他一身血衣,头发被割的乱糟糟,可他依旧一身傲骨,好似一根折不断的老松,他看着对面那些人,恨声道:“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天霖你们萧家,谋害良臣,勾结突厥,恶贯满盈!苍天有眼,定会将你们五雷轰顶!”
说罢抬手夺过身侧一人手中长刀,大呼:“儿郎们!奸人当道,咱们可战死沙场,却不能被人践踏脊梁,给我杀!”
说罢,便朝对面砍去。
萧天霖大惊,喊道:“王方冀!你这是领兵叛乱!”
“诛奸贼,存忠义,西北军绝不死于污名之下!姓萧的,你且等着!”
莞尔冲到他身前,却被一把甩开,痛声道:“好闺女,答应爹爹,活着离开!”
“爹!”
“巴图!带她走!”
巴图砍倒身边之人,抓着莞尔的手臂,手腕一转便在身后的帐上划出一道缝隙,拽着她跑了出去。
帐外亦是乱战,父亲的亲兵皆是精锐,他们见巴图带着莞尔出来,便迅速围过来,护着他们往营帐外的后山跑去。
追兵不断,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亲兵跑到丛林边缘停下。
“县主珍重,我等是将军亲兵誓要与将军共生死!”
说罢行了一礼便返了回去,莞尔见状便也要跟着去,被巴图拦下。
“我替你去,但是你必须活着离开!不要辜负大人和这些士兵的心血。”
“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巴图看着远处一片无尽林海山脉,沉声道:“往山后丛林跑,林外是草滩你只要一直往南就便可以回到中原,拿着文书去南方吧,日后再也不要回京了,莞儿,你要珍重。”
“巴图!”
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名字,极尽温柔却如此决绝。
“你是我们的希望,请一定活下去。”
说罢屈膝蹲下,将她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伏地行了一个大礼,将身后的弯刀递给她便朝营帐奔去。
“巴图!”
丛林没有他的回应,几道箭弩却闻声朝她射来。
“快走!”
莞尔爬起来,咬了咬牙避开箭雨朝丛林深处奔去。
她不知跑了多久,不知杀了多少追上来的人,她追着太阳东升西落,倒下又爬起来,双脚溃烂饿到麻木,最后倒在一处农家。
那一对老夫妇,给了她吃的,用草药给她包扎了伤口。
昏睡三日后醒来,第一句话便问:“阿婆,此处可是中原?”
“孩子,这是雍州边境了,你这是走了多久,这脚……慢些吃。”
莞尔无所谓的摇摇头,冷眼看着脓疮血迹的腿脚,将稀饭努力的咽下,哑着声音,说道:“我是逃难出来的,身上的东西都被抢光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这里,谢谢阿婆。”
“那你是要去何处?”
“长安,我要去……投奔亲戚,明日就走。”
那老婆婆叹息一声,将药草涂在她脚上,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明日村子里有去镇上的车马,捎你一段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