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无可辩驳，不过，王爷，下官当年曾受老神王一恩，便告诫你一句，京师重地，错综复杂，不是战场，光凭英勇便可成事，望好自为之！”
“多谢。”
她又看了眼唐雨烟和董瑶，猛地起身向着石柱撞去，莞尔见状要扑出去，却听着裴长卿大喝：“九霄！”
九霄猛地将她拽到身后，自己窜了出去，但是……
“砰！”
血腥味散去，莞尔从缝隙看到血迹流淌在地上，人群一阵寂静，裴长卿见状冷冷道：“董万忠数罪并罚已自尽谢罪，域外之徒居心险恶，听候发落，吴氏一族十恶不赦，即刻封府，主犯斩杀，族人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董万忠尸身已被拖下，裴长卿起身回到后堂。
莞尔看着地上血迹，压了压胸口跟了上去。
九霄走在两步开外，莞尔跨了一步，小声道：“你方才是故意的。”
话罢，九霄回身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道：“怎会，只是迟了一步。”
她自然不信，九霄的身法如鬼魅，拦下董万忠毫不费力，他却并没有使出全力。
应该是裴长卿的意思吧，他也清楚此案深处定牵扯多人，董万忠先前买的那些女子去了哪里？开矿冶炼都有何人参与？
董万忠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底下的污秽，裴长卿怕是也不想沾染，所以……此人必死无疑。
他能自尽了了此事，也算明智，起码还能少受些折磨。
正思索着，便听傲风回禀：“王爷，唐姑娘和董姑娘前来拜见。”
“不必。”
“可是……她们一直跪在外头。”
裴长卿闻言抬头看向莞尔，“扔出去。”
傲风愣了愣，躬身行了一礼便快步出去。
“唐晚！”
“奴才知罪，不该自作聪明，差点坏了王爷的计划，请王爷责罚。”
她这般恭顺，裴长卿顿了顿才说道：“此是其一。”
莞尔冥想半晌，也不知自己还做了什么。
“若再使些魅惑之术迷惑本王侍卫，便将你的眼睛挖出来。”
“王爷，我……”
“回府！”
裴长卿从她身边略过，脸上被他的锦缎衣角甩的生疼。她不解的抬头看向身旁的九霄，九霄若有所思的看了裴长卿的背影一眼，没有理会莞尔，快步离去。
“走吧。”
傲风见她依旧跪在地上，便沉着脸喊了一句，转身离去。莞尔咬了咬唇，也跟着出来，只是刚出刑部大门便看到唐雨烟立在马车旁边，见裴长卿出来便走过来伏地拜谢。
“多谢大人相助，此恩情雨烟没齿难忘。”
裴长卿闻言冷声道：“姑娘说笑了，此次大仇得报，全是你机敏聪慧谋来的，本王倒是得谢你出面状告凶犯。”
“若没有王爷的铁面无私，那些百姓的冤屈便也无处可诉。”
“谬赞。”
说罢便越过她朝马车走去，莞尔在后头，在错身之迹被唐雨烟拦下。
“唐姑娘何意？”
“唐晚，此次多谢。”
“唐晚愚钝当不起姑娘这一谢，风大伤身，姑娘请回吧。”
说罢甩开她的手臂便往前走，唐雨烟笑了一声，“后会有期。”
莞尔蹙眉上马，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调转马头随着神王府车驾往宫城外驶去。
此案以董万忠以死谢罪了结，之后又如何收场莞尔也是从巴图那里听了几句，他应是知道莞尔关心此事，便特意过来告知。
莞尔本不打算听，便拿了湿布跪在地上擦拭木梯。
巴图站在一侧，语气平平的说着案子后续之事，莞尔一直手上不停当没有理会，却听着他说道唐雨烟入宫忽然顿住。
“入宫？武媚将她接进宫？”
“唐雨烟之母是武氏母亲的手帕交，便认作义妹，她说近日心绪不宁，唐雨烟琴中有佛音，便招了进去。”
莞尔将抹布洗净，拍了拍腿上灰尘，说道：“佛音，我看是魔音吧。武媚有孕，定想将皇帝的心拢在自己身边，唐雨烟经此案，美人榜第一的名头便传开，皇帝定会好奇。只是，唐雨烟可不会甘心屈居人下，到时候武媚便知道是引狼入室。”
巴图跟在她身后，对此勾心斗角无甚兴致，淡声道：“近来王爷对你越发和善，你只需安心留下，神王府定能护你周全。”
又是这一句，好似裴长卿对自己和善是多大的恩赐，她听罢不耐烦的起身，淡声道：“我知道了，要去准备午膳，告辞。”
“好。”
她恍然想着宫中之事，仿佛那巍峨宫廷依旧是昨日盛景，如今粗布麻衣，手上起茧，面色颓败，已没了当日风光。
如今，她已越发习惯奴仆的身份，屈膝跪拜也不再觉得屈辱，张口闭口奴才自称也不觉得多么的难以启齿。
午膳准备了许久，中间她走神，打碎了盘子划伤了手指，不得不重新做，刘大抓了把锅底灰便按在她的手指上，一直念叨：“唐晚，你和谁有仇，怎的使了这么大力，都切到了骨头，啧，这下可有你受的。”
莞尔甩了甩手，无所谓的说道：“我也是吃过苦头的人，这点小伤有什么，我告诉你们当初七尺宽刀砍在肩头，我都没有吭声。”
刘大和几个老兵听罢都笑了起来，以为她是在说笑，莞尔用干净的布条将手裹起来，指挥着刘大做菜。
“刘大哥，精细吃食得有耐心，你好生跟我学着，等哪一日我离开王府，你也能尽心服侍王爷。”
话音落罢，刘大便不可置信道：“你要离开？你要去哪儿？”
莞尔这才是回神，刚才只是冲口而出，抚了抚伤口，笑了一下，为方才圆话，说道：“万一，我惹怒了王爷被砍了脑袋，不就去了西天，人有旦夕福祸，这都说不准。”
“乱说，王爷宽宏大度，怎会无故打杀了你！”
“是是，我晓得了。”
刚说完，就看到刘大猛地变了脸色，诚惶诚恐的跪下，喊了声：“王爷。”
欸？
裴长卿怎么来了厨房？
莞尔缓缓转身，看向背着手进来的人，不解的蹙起了眉头。
难道是饭菜太慢，他要来发难。
略一思索便噗通跪下，“是奴才伤了手，又将盘子摔碎，才延误了午膳的时间，请王爷责罚！”
刘大赶忙接话，“是属下在旁说话扰的唐晚出神，请王爷责罚属下。”
“你们这做派倒显得本王小肚鸡肠，起来吧，许久未见，本王来看看 你们几人在王府可习惯？”
刘大起身，给裴长卿搬了木榻，自己也跪坐一侧说道：“当初承蒙王爷收留，我们弟兄几个才得了一个容身之地，哪有不习惯的道理，只是手艺粗鄙，实在惭愧。”
“本王也是行军打仗之人，没那么多讲究，当初野菜树皮，不是也吃过。”
刘大和那几人听闻都颇为动容，便说起当初打仗的事，莞尔立在一边看着他们心绪澎湃的说着杀敌夺寨，也被那番豪情感染。她看向裴长卿，他腰背挺直目光炯炯，神情难得一见的放松，说道某一处便哈哈大笑。
这一顿，竟摆在厨房当地，莞尔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冷不防背上被猛拍了一掌，差点栽到汤盆，又被捏了后领拎起来。
“王爷，您怎的寻了这么个瘦猴子在身边伺候，白脸大眼小嘴，啧，这模样跟个姑娘似的。”
莞尔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几步，裴长卿喝了一口酒，侧头看了莞尔一眼，见她正用那双大眼瞪着刘大，嘴巴蠕动也不知在咒骂什么，竟觉得十分好笑。
“唐晚还小。”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莞尔敢怒不敢言的偷偷看了裴长卿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便惊了一下，立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殷勤的跪到一侧替裴长卿倒酒。
这一顿各自尽兴，莞尔垂首跟着裴长卿回了静心院，便被指挥着去陈伯那取一些药材，送到南府。
“秋生不在，你拿了令牌去吧，送到南府管事手中，就说本王近来公务繁忙，过几日再去探裴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