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府的往来寻常都是秋生打理,裴长卿如今却交与自己,莞尔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但还是在去之前换了一件干净的新衣,重新修整了仪容才匆匆去了医堂。
裴长卿从窗边看到莞尔换了一身新衣勾了勾唇角,落下一子。
莞尔自是不知裴长卿心思,一直在盘算着见了南府之人怎么对答。
到了医堂,陈伯一看到她手上裹了布条,上头黑漆漆的涂了锅灰,便说道:“整日毛毛躁躁,又不用你上阵杀敌,怎的还伤了手!”
莞尔笑着伸出手,药童帮她洗净又上了药,用白布裹住。
“多谢。”
药童摆摆手退开,她便捧着两个木匣往南府走去,这是她第一次过桥,穿过回廊,石径,又被人领着走了许久才到管事屋外。
那管事身材高瘦,面色柔和,留着短短的胡子,见她过来,便笑道:“多谢王爷挂念,老爷也听说了最近的案子,牵连不小,他老人家知道王爷忙碌,国事要紧,切勿挂念。”
莞尔将木匣放到案上,拱手道:“将军乃是长辈,王爷这几日一直念叨,只是案子复杂脱不开身,改日案子结了,他定登门探望。”
“王爷有心了。”
二人左一言又一语的互相说了两句,那管事看着她点点头,问道:“之前都是秋总管过来,小哥看着有些面生。”
“奴是王爷新提拔的随从,唐晚,秋总管今日出府,王爷又急心老将军病情,便派了奴来探望。”
“原来如此,请转告王爷,将军只是染了风寒,不碍事。”
莞尔点点头,“那唐晚便不打搅管事,告退。
“好。”
这管事似乎明里暗里的想打听裴长卿的公务,中间有好几次问起这次案子的事,都被莞尔装傻糊弄过去。
待回去后,她便回禀了这差事,还将管事给的一吊钱拿出来。
“既然是管事所赏便拿着吧。”
“多谢王爷。”
她将那吊钱收到怀里,跪坐在案边,垂首看着地面,忽然身前被扔了几份公文。
“这是……”
“圣上夸赞神王府查案神速,断案公正严明,便将大理寺和刑部积压的几宗悬案都移交道本王手上。既然先前贵女失踪一案,你也有功,便看看这些案宗。”
莞尔谨慎的将那公文打开,快速看了一遍,抬眼看着裴长卿说道:“不知奴才可否跟着王爷探查这些案子?”
“你想去?”
“奴才自幼便跟着父亲在衙门,对这些查案问案很是感兴趣,王爷这里都是能人,只有奴才愚笨,便想跟着学学本事,也好日后更好的当差。”
她说罢便定定的看着裴长卿,他两指捏着茶碗也不喝便那么摇晃,这般寂静无声,倒叫莞尔不安,是怀疑她又什么谋划?
正打算出言辩解,裴长卿出声道:“难得你这般有心,也好。”
“谢王爷。”
裴长卿轻点了下头,指了指地上的公文,莞尔整理好又放到书案上。就听着他又问道:“如何?这几桩案子,你觉得哪个最有趣。”
有趣?
莞尔琢磨这个词,已裴长卿的性子,对于移交而来的这些案子定是厌烦。这些积压案件,要么就是死无对证,要么就是牵扯朝堂众臣,那三司聪明的很,得了这个旨意定是寻了最烫手的山芋扔到裴长卿手里。
这么一想,他说的有趣定然是在嘲讽。
而且,这里头有萧家人牵扯进来。
兀自斟酌片刻,便欠身回道:“奴方才粗略一看,倒是对安国公府小公子孙书城谋害辅国大将军之孙秦义勇一案印象颇深。”
“为何?”
“案宗记载,八月初一,孙书成与秦义勇等六位勋贵子弟道郊外马场赛马,孙秦两位公子尤为突出,二人角逐第一位,孙公子却因嫉妒秦义勇出手谋害,致其瘫倒在床,且口齿不清。待众人赶到时,孙公子的马儿正踩在秦公子腹部。有两同行公子作证,另有两名则反驳,所以此案搁置至今。奴只是好奇,秦义勇少年成名,武功远在孙书城之上,为何能被掀翻下马。”
裴长卿闻言挑了下眉头,说道:“若论阴谋诡计,文臣向来略胜一筹,或许他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法子。”
莞尔却不解道:“大人可识得这位孙公子?”
“小辈而已,孙氏一门子嗣繁盛,本王并不熟悉。”
“奴倒是与之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并非心思歹毒之人,勤学上进,为人谦和,文武全才,因不善言辞在众多子辈中确实不出众,但是为人品性定是上等。这也是奴所奇怪之处,奴确实不信他会因这般小事去害人性命。”
裴长卿叩了叩书案,说道:“断案最忌掺杂个人情绪,你的此番推断,让人如何信服。”
“王爷说的是。”
“裴长卿沉默一瞬,说道:“公府是开国公爵,老国公爷虽不及老神王荣宠,但也是荣宠大盛。再说秦将军,二品辅国大将,军权在握也不容小觑,这二位起了争执,本王不论怎么断都会得罪一方。大理寺着实聪明,不愿做这个恶人。”
裴长卿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面上却依旧冷淡,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跟着九霄去查此案。”
莞尔迟疑了一下问道:“只有奴和九霄护卫?”
“不够?”
“奴是怕……”
“九霄曾是南疆第一神探。”
既然有南疆第一神探,又让她掺和什么?心中虽有疑惑,但裴长卿已转身去木架上翻找书卷,便咽下话头,躬身退下。
“将傲风、傲云唤进来。”
说罢便垂眼翻看其他一叠公文 莞尔不解的蹙了蹙眉转身出了书房,待傲风他们进去后,便又走到廊下擦洗地板。
她心中着实不解,裴长卿又在使什么手段,这么大的案子他竟放手九霄和她去查。
裴长卿明明知道她有多恨萧家,安国公又是萧家的姻亲,她若去查案定会生出私心。
难道,他是为了试探?
试探她是不是会借着神王府的名义使坏?是不是真的对他这个主子忠诚?
这么一琢磨,她也猜出裴长卿的险恶用心,他竟用这么大的案子来试她,若是自己还如当初一样满心仇恨,这次定会暗中出手扰乱案子。
将地板廊柱都擦洗干净,她便换上干净的衣裳去清风院寻九霄,寻常便是给几个护卫住的地方。
她去时,九霄正院子里煮着什么,火上架着砂锅,见她过来便温和一笑。
“如何?”
莞尔先是一愣,见他看着那火上的砂锅,便说道:“兔肉?”
“是。”
“兔肉加些黄酒会更入味。”
九霄闻言便去屋中取来一坛酒递给莞尔,她只好蹲下替他料理。
过了会儿肉香散开,九霄笑了一声,“我只知道王家莞尔娇纵,却不知竟是烹饪高手。”说罢用手扇了扇,满足的叹息一声。
莞尔看了他一眼,说道:“王爷让我来寻霄大哥,命我们……”
“查国公府和辅国将军府的那桩案子。”
“你知道?”
九霄看着砂锅点点头,“自然,王爷昨夜便吩咐了此时,所以我特意打了这野兔,在这里等着你过来料理。”
“昨夜?可方才王爷才……”
说着便停下,九霄见状一笑,没有说话。
莞尔苦笑的坐在地上,是了,那只奸诈的狐狸最会琢磨人心,定是早就算准了她会说此案。
泄气的拿着棍子戳了戳地面,嘟囔道:“活脱脱的一只狐狸精!”
头上被九霄打了一下,“莫要乱说,王爷生在这样的家族其实很辛苦,谁不想心宽的活着,谁想精于算计,他堪透人心不过是被人算计多了自保而已。”
莞尔还要说话,手里便被塞了一只香喷喷的兔腿。
“吃吧,吃完咱们说说这案子,听闻你也是有些名气的赏金猎人,定有自己见解。”
“不过是那些人碍于王家和皇后胡乱说的,什么赏金猎人,都是恭维罢了。”
就笑看着她咬了一大口兔肉,便说道:“不必妄自菲薄,此次查案我还需靠你提点,京中之事毕竟还是你熟悉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