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女孩儿“哇啦”一声便哭了,南冶乔没辙,只得将手里的两朵花儿都给了她:“快别哭了,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不会变成丑八怪的。”
女孩儿只要了自己那朵花,看着南冶乔手里刚摘的那朵,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花好好地开在那里,你非要摘它作甚?你可知它一旦离了枝头,不出多久便会死的!”
南冶乔不解地挠挠头,才知她是为花而哭的,劝也劝不了,正为此发愁之际,忽然见皇后与安夫人来了,见小女孩奔向了安夫人怀里,南冶乔才知她是安夫人的女儿。
“儿臣参见母后。”
安夫人带女儿走后,苏文笙不由问了南冶乔:“可是你欺负萱儿了?”
“儿臣没有。”一双小眼睛满是无辜地看着苏文笙,他又解释:“儿臣不过感到好奇,她为何要捡落到土里的花,儿臣新摘了一枝给她,她便哭了。”
苏文笙默叹了声气,语气委婉地与他说道:“乔乔,萱儿虽比你大,你以后需待她像妹妹一样,不能欺负她,且还要保护她,记住了么?”
“儿臣记住了。”
孩童一句应允的话回得十分爽快,也来得很简单,那时的南冶乔许久都没想明白,慕容萱揪着那残花不放的意义在何处,直至后来他再次见到慕容萱时,安夫人的病况已经比先前更严重了。
南冶乔从没见她露过笑脸,再次问她有关那朵残花的意义时,慕容萱给出了令他难以消化的回答。
“我娘说过,人的一生有如绽放在枝头的花,总有凋谢的那天,可是枝头开了无数的花,许多明明是一同绽开的,花期却有长有短,如今我娘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的花期就要到头了。”
慕容萱说着又嚎啕大哭,南冶乔仍旧拿她没辙,反想起母后说过的话,不论如何,他以后都要像哥哥待妹妹一般去保护她,于是借此原话来彰显了自己小男子汉气概:“萱儿妹妹别哭了,有大夫和太医,安夫人的病不会有事的,况且还有我,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说罢这些,慕容萱看了他一眼,仍旧只哭自己的,南冶乔费解地挠挠头,他明明是按照母后教的来说的,怎就一点效果也没有。
听完故事,陆青芷思绪又跟着回到了这半废的园子里,此处旁无一人,只文礼笙一个,便让她心里苦涩万分。
“那时我年纪尚小,将什么都看得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当初劝慰你的那些话果然是笑话,治标不治本,而在你这样一个聪慧的人面前,连哄你不哭的作用都没达到。”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过去的事,再坎坷的过往也在此时成了令他高兴回忆,陆青芷今日只觉他变了个人,与先前那个沉着冷静的文礼笙大不相同,那时候的他是文礼笙,现在的便是南冶乔。
唯独在这个时候,他才释放了真性情,且也是在此刻陆青芷才充分体会到,他面对的是陆青芷也好,慕容萱也好,都不是她自己,她仍旧是在借着别人的皮囊窃取不属于她的东西,听他发表着对慕容萱独有的情意,她也该适可而止了。
“所以,你果真是南冶乔?”
陆青芷脸上漾起一丝浅笑,这笑来得勉强且苦涩,只为了应和他的喜悦。
文礼笙微微点头:“我是南冶乔,你是慕容萱,到此一切刚刚好。”
“所以你一直知道我是慕容萱,从我小时候离开慕容家后,再到后来你知道了易真阁,认识了陆青芷,从那时候起,你便知道了知道陆青芷的身份,一直在暗中保护她直到现在,是这样的么。”
“正是如此。”文礼笙毫不犹豫地回道:“自从你上回在曹家出事,到现在有如变了个人似的,但有一点没变,你和以前一样聪明。”
“那你是喜欢以前的陆青芷,还是喜欢现在这个、跟以前判若两人的陆青芷?”陆青芷嘴角泌出一丝苦笑,假装没心没肺地问了这句话,却又回答的机会。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费尽苦心瞒了这么久的身份,为何突然就……不作掩饰了,刚才你和阿昭骑着马进宫时,是从正门而入的,阿昭向侍卫展示了一块令牌,他们便放你进来了,你现在已经能在宫中自如进出了么?”
文礼笙欲说还休,阻止了话语正要回她,忽然苏浩存来了。
“公子……”
“有话直接说吧。”
苏浩存看了陆青芷一眼,犹犹豫豫开了口:“敬王跟着进了宫,不一会儿便要寻到这里来了。”
文礼笙和陆青芷听着都没在意,苏浩存又添了几分紧张之色。
“公子与敬王还不宜正面交锋,咱们快些离开吧。”
文礼笙觉着妥当,牵着陆青芷便要带她走:“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话未说完,只被她重重甩开。
“你说来便来、你说走便走么?文礼笙,事已至此,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此行回宫,你是不是为了争夺皇位?”
“陆姑娘,公子有他自己的苦衷与打算,任何人都不能……”
“浩存!”苏浩存话没说完便被打住,文礼笙一改方才的好脾气,忽然冷下了脸来:“那在你看来,皇位该属于谁?我若不该争这皇位,是不该与谁去争?”
“不管它属于谁,我都不希望这个人是你。”
陆青芷想得很简单,她喜欢文礼笙,且还以欺骗的方式喜欢着他,可不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成为君王,即便像当初所想的的那样能归隐田园也好,唯独他要去争这个皇位,恰恰将他们拉得愈来愈远。
“文礼笙,倘若我不希望你变回南冶乔,不去参与宫中的纷争,你愿意吗,我也不做慕容萱,只当现在的陆青芷,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从此远走他乡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恳求别人,也是她最后的挣扎,却只见他眼里透着迷惘,木了许久没说话。
“陆姑娘,你不能这样为难公子,你可知公子他……”
“浩存——”
苏浩存试图再次表达什么又被制止了。
陆青芷心底吹过一阵凉风,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期望,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什么,文礼笙念念不忘的是真正的慕容萱,而她是假的;她只求一个安定的归宿,可文礼笙谋到最后却卷入了皇位之争。
而压抑到最后,她只选择退却了。
须臾过后,她只凝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重拾脸上的笑意:“文礼笙,你不说话,是不愿答应我么?”
文礼笙第一次觉得猜不透她的心思,同样看着那双汪汪的大眼睛,缓缓回道:“你想的也是我想的,但在这之前,给我些准备的时间,好么?”
他的话里明显带着商量的语气,但她不愿妥协。
“你要多久,一年、两年,或是更多,直到你成为皇上为止?”
从发现自己被骗到现在,她已经作心理斗争做到格外疲惫,再要她等文礼笙为皇位争出个高下来,光想都着都累,她知道南冶卓狠厉害,也知道文礼笙聪明,更知道南冶嘉的奸诈,要她眼睁睁看着兄弟几人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她已无力消化。
“文礼笙,我不想等。不论你要准备多久,我都不想等……”
“那你要怎样。”
“公子,话不一定现在就是,但咱们必须要走了!”
“我不是陆青芷。”氛围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凝住,陆青芷眉梢仍带着勉强的笑意,见他们二人诧异的望着自己。
“文礼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既不是陆青芷,也不是你念念不忘的慕容萱,更不是什么易真阁的阁主。”
“陆姑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在说什么?”
陆青芷收罢笑容,丝毫没管顾他二人此时的神情:“你们一定记得我在连王府忽悠南冶嘉的那些话,它们不全是假的,我并非真的陆青芷,是你们一直将我错认成她,而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点是,真正的陆青芷已不在人世了。”
说罢这些话时,陆青芷终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也瞬间变得空落落。她不愿再自欺欺人,最后听一听互相之间心碎的声音也好。
正好此时,他手上攥着的什么东西滑落至地,陆青芷仔细看了看,是一支好看的珠花,若非他准备送给自己的,便是慕容萱曾经赠与他的,只是他期许了很久的美好愿望,全在这一刻被她打破了。
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声音,那马蹄声逐渐靠近,南冶卓和阿昭已寻到了此处,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霜儿。
“小姐——你没事吧?”霜儿疾步奔到陆青芷跟前,确认陆青芷安好无事了,才分开心管顾眼前的状况。
然而还没等她问上一句“怎么回事”,南冶卓已拔下长剑抵到了文礼笙的脖子上。
“公子!”
“爷!”
紧张的氛围再次凝住,南冶卓眼里布满了杀气,仿佛下一秒,那把剑就要刺入文礼笙的喉咙里。
“南冶卓,放下你的武器!”陆青芷亦跟着紧张了起来,她与文礼笙再如何,也不希望南冶卓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