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积雪覆盖着草原。茂草、林丽兰、蒋进江气喘吁吁地奔向试验室。
茂草、林丽兰、蒋进江敲门走进试验室。茂草对林凡清和郑君说:“爸,郑叔,我们的围栏被人拆了好长一段。”林凡清说:“是谁搞的?”茂草说:“不知道。”林丽兰说:“爸,肯定有人在搞破坏!”蒋进江说:“我看也是!”
林凡清和郑君跟着茂草、蒋进江、林丽兰朝围栏走来,楠森和金巧花在围栏边等他们。围栏果然被推倒了两百多米长,积雪上满是羊蹄印。
楠森气愤地说:“这是有人有意在搞破坏!得查!查出来不但要叫他们赔偿,还要追查他们的刑事责任!”林凡清说:“楠森,我们得先把情况调查清楚,然后再下结论好吗?”茂草说:“老爸,楠森说得对!拆我们的围栏就是在犯罪!就是要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林凡清说:“如果是牧民们看到围栏里的草好,才把围栏弄倒进去放羊的呢?而且他们很可能还是我们牧场的人呢?”茂草说:“老爸,不查了?就这样算啦?”林凡清说:“查当然要查,查出来首先是要批评教育。我看这事还挨不到追究刑事责任吧?”
楠森说:“林伯伯,这种事就得用法律来解决!”
郑君想了想,说:“林场长这话也对,咱们这儿的牧民,自由放牧放惯了,看到这么个围栏还不习惯呢。查出来教育一下就行了,要是再犯,那就对他们不客气了。”林丽兰说:“爸,郑叔,你们这样做不是在姑息养奸吗?”
林凡清说:“你们讲得都对,但什么事都得从当地当时的实际情况出发。郑畜牧师的话没错,咱们这儿的牧民,几千年都是搞自由放牧,所以首先得从教育入手。在咱们这儿,围栏放牧,才刚开始,是个新事物,总要让人有个认识过程呀,对吧?”
楠森困惑地摇着头说:“我不太理解……”
林凡清拍了拍他的肩,说:“回去拿工具吧,先把围栏修起来再说。”
雪花飘舞。草场上,茂草、蒋进江、楠森、林丽兰、金巧花把推倒的桩子重新埋起来,用榔头把桩子砸结实。
茂草显然不满意林凡清的态度,说:“我要是查出来是谁干的,我不美美地收拾他一顿才怪呢。丽兰讲得对,不能姑息养奸!”蒋进江说:“我看也是,得狠狠地收拾他!”楠森说:“这怎么行?得在法律上解决的问题,你们用私人的暴力去收拾他们,那也是违法。”茂草说:“你小子懂什么!有些事法律上解决不了,就得在私下里解决。你看,你要用法律,可我爸就是不干。说这可能是咱们牧民干的,得教育为主。”金巧花说:“林场长是当领导的,当然有当领导的想法。”茂草说:“那也不能无原则!”楠森说:“你如果像收拾我那样收拾他们,那倒可以试试。”茂草说:“我可没收拾你,我们是在摔跤比赛,哪有朋友收拾朋友的!蒋进江,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蒋进江放下榔头,若有所思地说:“我琢磨着,十有八九是刘世棋,要么就是杨北斗。别的牧民不大可能。你不知道,我刚开始放羊的时候就是跟着刘世棋的。他那会儿为了能进种羊场,赶着羊群四处占人家草场,为这事儿还跟人干了一架。杨北斗嘛,打五月份起就眼巴巴地盯着我们围栏里的草,入冬的时候也老在我们这儿转悠。”
茂草也想到一块儿去了,说:“哼,我猜也是他们。我老爸可能也猜到了,所以才会那么说。”
早晨,雪停了,雪原上橘红色的晨曦横在天边。
刘世棋和杨北斗赶着羊群朝种羊场的围栏草场走去。但走到一半,刘世棋不走了,说:“杨北斗,你去吧,我不去了。”杨北斗说:“为啥?”刘世棋说:“我不想去惹麻烦。”杨北斗说:“你不是说了吗?草场是我们大家的草场,谁都能进去放。”刘世棋说:“话是这么说,但人家毕竟把围栏围上了么。”杨北斗说:“刘世棋你是个胆小鬼。气壮如牛,胆小如鼠,你看我的!齐场长是我老乡,郑畜牧师是我姐夫,我怕什么!”
杨北斗赶着羊群来到围栏边,想了想,还是把围栏推倒了五十多米,然后把羊群赶了进去。茂草和蒋进江突然从一个草包后面策马冲了出来。杨北斗一见茂草和蒋进江就有些慌,赶着羊群往围栏外面跑。茂草、蒋进江赶上去马一横挡在杨北斗前面。
茂草气愤地跳下马,一把揪住杨北斗的衣领说:“杨北斗,果然是你!你也太不像话了。按理讲,我也该叫你声舅,可你这个舅怎么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杨北斗说:“我怎么不要脸啦!这儿的草场全是大家的,你们能放,我也能放!”蒋进江说:“这草场是种羊场的,上级政府给我们画了红线的!”
杨北斗说:“我也是种羊场的!”
茂草说:“几年前你就不属于种羊场了!自你承包羊群后,你就划归牧业队管了。”
杨北斗说:“可我姐我姐夫都是种羊场的。”
蒋进江说:“这跟你有啥关系!杨北斗,我告诉你,围围栏的资金,都是我们私人筹集的,你得赔偿我们的损失!”杨北斗说:“赔偿?笑话!我赔你个屁!公家的草场,我就能来放!”茂草说:“什么屁不屁的?你做了坏事还嘴硬!”杨北斗说:“我嘴硬了,你能把我咋样?屁!屁!屁!屁!”
蒋进江一个拳头把杨北斗撂倒在了地上。
杨北斗捂着脸说:“蒋进江,你忘恩负义!你别忘了,你老婆是谁给你叫来的!”
杨北斗可不甘心就这么白挨打了,他跑到种羊场试验室去告状。林凡清看着他捂着红肿的脸,嘴角上还有些血丝,又是气又是可怜。
郑君恼怒地说:“打得好!你就是欠揍!人家辛辛苦苦围起的围栏你就敢随便拆啊?要搁着过去,你这就是破坏生产,得送你去公安局!”林凡清说:“北斗,他们打人肯定是不对的,但你拆人家围栏就对啦?”杨北斗说:“围栏里的草长得好嘛。”林凡清说:“你不也划分草场了吗?你也可以用围栏放牧呀。”杨北斗说:“圈围栏不是要花钱的么。”郑君说:“你就想吃人家现成的啊?这两年你不是赚了不少钱吗?”杨北斗说:“我赚的钱都寄回家让爹盖房子去了。而且去年我亏了,羊毛价上去了,羊肉价又下来了,我现在没钱了。”郑君说:“那是你自找的,你怨谁?老老实实去把人家的围栏修好,再向人家道个歉。”
齐美兰也在一边气急地说:“舅舅,你自己就争口气吧!”
月亮知道了这事,也气得跟什么似的,跑到杨北斗家一通数落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弟弟!你把我和你姐夫的脸都丢尽了。”杨北斗委屈地说:“姐,我今天咋这么晦气呀。早上挨了蒋进江那小子一拳,还被姐夫一顿数落,现在你又来骂我!”月亮说:“你看你做的那点事!你干吗一次次去拆人家的围栏?”杨北斗说:“围栏里的草长得好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羊挨饿呀!现在肉价低,羊再不长膘,我不就亏大啦!”月亮说:“当初茂草、蒋进江他们围围栏时,你和刘世棋咋说人家的?我们这儿是大草原,走几天都走不到边,搞什么围栏呀,那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现在看人家围栏里的草养护得好,你又眼馋了?”杨北斗说:“反正我不能让我的羊挨饿掉膘!我得让我的羊卖个好价钱。”月亮说:“那也不能拆人家的围栏!你要再敢拆,我和你姐夫也绝不轻饶你!”
夜深人静,林凡清回到家里,看到茂草和林丽兰正在灯下说话。
林凡清说:“茂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围栏放牧在咱们这儿还是件新鲜事,要让人们认识还有个过程。你们怎么能打人呢?而且打的又是杨北斗。”茂草说:“老爸,他说的话也太气人了!”林丽兰说:“就是呀!爸,我真为郑叔难过,怎么摊上这么个小舅子!”
林凡清说:“你们围栏被拆的事,我和郑叔都怀疑是杨北斗干的,所以我才那么说。杨北斗毕竟是月亮婶婶的亲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么。就是其他牧民,也得先教育,给人一个认识的过程。”
茂草说:“爸,你这样说不对!围栏牧场不是我们自家的牧场,是种羊场的公共财产。如果因为私人的关系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你就是在拿公家的财产作顺水人情,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徇私!”
林丽兰说:“对!爸,如果你觉得因为月亮婶婶的关系不好处理的话,那就由我和我哥出面,我们用法律解决!”
林凡清说:“就算用法律解决,也不过是送去拘留几天,赔点款。但这样不是更让你们月亮婶婶难堪吗?就是你们郑叔脸上也挂不住啊!我没有说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徇私更是谈不上。我们需要做的是去教育他,给他做工作!如果处理得过于极端,把矛盾激化了,双方就会顶上牛,事情不就更不好解决了吗?”
茂草说:“有的人你解释得通,可像杨北斗这样的人,不知好歹,你教育也好,做工作也罢,根本起不了作用!”
林凡清说:“那打人就能起作用了?我们还是要以人为本,与人为善,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在这方面,你齐伯伯就做得很出色,我也一直跟你齐伯伯在学习。关于打人的事,你和蒋进江都去跟杨北斗道个歉去!”
茂草说:“老爸,你这是在和稀泥!给他道歉?我做不到!”
林丽兰说:“爸,我看你这个领导当得太没原则性了!要说道歉,那也是杨北斗该给我们道歉,只有他先道歉了,我哥才能说道歉的话。”
林凡清说:“茂草,丽兰,我问你们,我们辛辛苦苦培育良种羊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造福于人民。往近里说,就是造福于牧民嘛。我们需要凝聚起更多的人来做这件事,不是吗?”
茂草说:“话是没错,可当初带头把你们历尽艰辛培育出来的品种羊搞得严重退化的不就是他们吗?一个刘世棋,一个杨北斗!”
林凡清说:“是,开始时我也很生气,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们只有搞出更好的良种羊,让牧民们能获得更多更大的利益。这样,你用不着动员,牧民们就会蜂拥而至来养你的羊。你们搞围栏放牧也一样,只要他们看到围栏放牧的好处后,你用不着动员,他们也会自觉地效仿着去做。你们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事,像杨北斗推倒你们的围栏,本身就说明他已经看到围栏放牧的好处了。”
林丽兰有些不以为然,说:“老爸,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却还是个纯情的理想主义者。”
林凡清说:“理想主义错了吗?何况这真是我这些年来对生活和工作的感悟!”
茂草说:“要是他再拆我们的围栏呢?”
林凡清说:“那也得好好讲理,不许打人!哈萨克有句谚语说得好:善意有时比动武和争吵更有力量!”
没过几日,茂草、蒋进江、林丽兰和楠森赶着羊群来到围栏边,又一次看到围栏被拆倒,雪地上布满了羊蹄印。远处,他们看见杨北斗得意洋洋赶着羊群匆匆逃跑的身影,后面还跟着刘世棋。
楠森说:“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们一定要跟他们法律上去解决。我真想不通,林伯伯干吗不肯诉诸法律,那法律摆在那儿是干什么的?”茂草说:“因为他是郑畜牧师的小舅子,月亮婶婶的亲弟弟。”楠森说:“那也不行啊,就是亲爸爸该上法庭时也得上啊!”
林丽兰瞪了楠森一眼,说:“别瞎说八道,扯到哪儿去了!”
茂草气愤地想策马追上去。蒋进江一把拉住茂草说:“茂草,不用追!你追上去最多揍他们一顿,末了还是我们挨批。过两天,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清早,杨北斗和刘世棋赶着羊群又来到围栏边,发现围栏已经敞开了一个大口子。
杨北斗得意了,他指着缺口说:“你看看,他们屈服了吧,他们拿我杨北斗就是没办法!”说着,杨北斗就赶着羊群往里进,但刘世棋心眼多,在后面喊:“当心!”
可说时迟那时快,杨北斗已连人带羊掉进了一个大陷坑里。
刘世棋把连哭带喊的杨北斗从陷坑里拉出来。回头一瞧,坑里还有十几只羊在咩咩地惨叫着,有一只羊腿折了,站也站不起来。杨北斗哭喊着:“这事准是茂草和蒋进江干的!蒋进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还有茂草,你等着,我非要告诉你爸去!”
天气很寒冷,虽然试验室里炉火烧得很旺,但郑君还在不住地咳嗽。他一面看显微镜一面作着记录。
林凡清说:“郑君,停下你的工作。美兰,今天你一定要陪着你郑叔去场部医院作检查。”郑君说:“凡清,我这是老毛病,不是去医院检查过几次了吗?吃上几天药就好了。”齐美兰说:“郑叔,我还是陪你去检查一下吧。”郑君说:“上个月刚检查过,干吗再去检查呀?去一趟场部医院,来回就得一天,比干一天活还累。不去不去!再过半个月,母羊又要产羔了,我现在手上的资料还没总结完呢。”林凡清说:“还是去检查一下吧,如果没有什么,我也可以放心啊!”
郑君岔开话题说:“凡清,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什么时候把许静芝娶过来呀?”林凡清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再等两年吧。”郑君不满地说:“干吗还要人家再等两年?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苦苦等着你的女人吗?只考虑到自己的情绪,就没有想到别人是个什么心情。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自私了!”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杨北斗满身泥灰地冲了进来。
杨北斗喊:“林场长,你一定要给我做主!你去看看,蒋进江那混蛋,还有茂草,他们挖了一个坑,把我的羊……腿都断啦!”说着大哭起来。
郑君说:“你是不是又拆人家围栏了?杨北斗,你这个人怎么屡教不改呀!”杨北斗说:“这次我没拆,围栏本身就开了个口子,他们是有意开这么个口子的!”郑君说:“那你还是进了人家的围栏了,不是吗?”林凡清说:“杨北斗,我首先要严肃地批评你!你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拆别人的围栏呢?我想,你再不听劝,再去拆他们围栏,那不用他们,我就打电话给公安局,先把你拘留起来。破坏他人财产是犯法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杨北斗急了,说:“这次我没拆!”郑君说:“但是你赶着羊群进了!”林凡清说:“本来,第一次就该把你送进公安局的!可我劝阻了蒋进江他们,我想,几千年来,我们这儿的牧民自由放牧惯了,哪儿草好,就把羊群赶到哪儿放牧。现在政府既然画了红线,让个人承包草场和羊群,有的承包人围起了围栏放牧,其他牧民也要有个认识过程。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去拆人家的围栏,那可就不只是个认识问题了!”郑君说:“别废话,送他进公安局去!”
杨北斗一跺脚,喊:“可我的十几只羊还在陷坑里呢!你们先去救救我的羊吧。”说着,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齐美兰气得在边上说:“舅舅,让我说你什么好呀!你真的太丢我妈的脸了!”说着,也哭起来。
林凡清气愤地对郑君说:“茂草和蒋进江干的这事也太下作了!”
围栏草场边上,茂草在陷坑里,把绳子绑在羊肚上,蒋进江乐呵呵地在往上拉。
茂草说:“进江,你就这么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啊。”蒋进江得意地说:“这家伙不这么教训他一下,他不长记性!茂草,你别说,我觉得杨北斗的脑子里还真缺根弦哩。”茂草说:“他才不缺弦呢。在算计钱上,他比谁都精明。他干吗一次次地拆我们围栏,不就是为了占点便宜让他的羊多吃上草,多长膘,多卖钱吗!”蒋进江说:“这真他妈的叫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蒋进江把陷坑里的最后一只羊拖出来,又把茂草从坑里拉出来。
茂草说:“杨北斗他人呢?”蒋进江说:“肯定是到齐场长或你爸那儿告状去了。”茂草说:“那咱们把羊给他赶过去吧。”
林丽兰和楠森也赶着羊群来了。
楠森看了看陷坑,说:“这是怎么回事?茂草哥,你掉进陷阱里啦?”蒋进江说:“没有,那是我挖的陷阱。”楠森说:“干吗?”蒋进江说:“教训教训那个拆我们围栏的家伙呗!这十几只羊都是杨北斗的,我看他下次还敢再来拆我们的围栏。”楠森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样做不对!该法律解决的事就该法律解决,一味地姑息纵容和私底下使绊子都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你们草原上的人,太缺乏法律意识了。”
林凡清朝围栏走来,一脸的怒气。茂草和蒋进江他们迎了上去,楠森和林丽兰也紧跟在后面。林凡清一见茂草,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
林凡清恼怒地说:“茂草,你一个大学生,干的事是不是也太下作了!”蒋进江没想到林凡清会发这么大的火,忙说:“林场长,这事不关茂草的事,是我干的,要处分就处分我!”
茂草捂着挨打的脸说:“老爸,你有是非观念吗?你不但是在姑息养奸,还在鼓励纵容!”他指着围栏说:“所以这种事才会一次次地发生,杨北斗那种人才会肆无忌惮!在你这儿我干得太憋屈了,我走!”
茂草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走了。
林丽兰急得直跺脚,说:“爸,你冤枉我哥了!”楠森说:“林伯伯,您不该打茂草哥。您不是说过,得先把情况调查清楚,然后再下结论吗?再说,不管这事做对还是做错,您都不该动手打呀!更何况茂草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林凡清也感到自己的行为过火了,他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林丽兰说:“你和楠森把这些羊给杨北斗送去,他在试验室门口等着呢。我有话同进江说。”
雪原上,茂草骑着马在雪原上飞奔,眼里含着委屈的泪。
库兰骑着马正往围栏草场方向走,她远远看到茂草策马飞奔的背影。
草场这边,林丽兰和楠森正赶着那十几只羊往试验室方向走。
楠森停下脚步,说:“不行,我得找林伯伯谈一谈。”林丽兰说:“谈什么?”楠森说:“他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林丽兰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爸已经很后悔了,你去搅和什么?”楠森说:“不管怎么说,他这个观念得纠正过来。”林丽兰说:“什么观念啊?”楠森说:“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啊!就是因为有这种观念,你爸出手才那么快!可问题是,这种观念不对!茂草哥已经是成年人,有独立的人格,就算是父亲,也应当尊重他的人格,用平等对话来解决问题。”林丽兰说:“你操心的事还真多。”楠森说:“那当然,不光是你哥,这还关系到我自己。”林丽兰白了他一眼,说:“这关你什么事?”楠森说:“关系大了,因为我可能会成为他的女婿,那也是半个儿子啊!”
突然远处有人喊:“林丽兰!”林丽兰回头,库兰骑着马奔过来了。
林丽兰开心地说:“是你呀,库兰!”库兰跳下马说:“自打你去内地上大学,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林丽兰说:“是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楠森,他刚分配到我爸的试验室工作。”
楠森看到库兰,眼睛一亮,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楠森。”
库兰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并没有理会楠森伸出的手。库兰对林丽兰说:“丽兰,我听说茂草哥也回到种羊场来工作了,是吗?”林丽兰说:“对!”库兰说:“那他人呢?我刚才去种羊场应聘怎么没见到他?”楠森插嘴说:“被林伯伯打跑了。”库兰吃惊地问:“为啥?”
跟库兰分手后,林丽兰和楠森赶着杨北斗的那十几只羊来到试验室门前。郑君、月亮、齐美兰和杨北斗都站在门口等着,杨北斗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
郑君问:“丽兰,你爸呢?”林丽兰嘟着嘴说:“我爸狠狠地打了我哥一个耳光。我哥跑了,我爸心里也不好受。”楠森说:“其实这事跟茂草哥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事是蒋进江出于义愤干的!”
杨北斗看看那十几只羊,又数了数,说:“我那只断了腿的羊呢?”林丽兰白了他一眼说:“还在围栏那边卧着呢。”杨北斗哭丧着个脸说:“那咋办?”郑君气得又想找东西砸他,碍着小辈的面,他一挥手说:“那只羊我赔你!你赶着你的羊给我滚!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月亮咬牙切齿地朝杨北斗喊:“你快给我去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一直站在门口的齐美兰走到杨北斗跟前说:“舅舅,你就快走吧。”但她更关心茂草怎么样了, 转头问林丽兰说:“茂草哥挨林场长打啦?”
林丽兰说:“是啊!”说着狠狠瞪了一眼杨北斗说:“我哥被气跑了。要是我,我也跑!”
围栏草场边上,林凡清严肃地对蒋进江说:“这事,你一定要作检查!另外,这些折了腿的羊,你要赔偿。”
蒋进江有些懊悔地说:“是,我知错了。茂草为这事也批评我了。”
林凡清想到受委屈离开的茂草,脸上满是内疚。
林丽兰和楠森在回围栏草场的路上,林凡清正好朝他们走来。
林凡清问:“怎么样?”林丽兰说:“北斗叔赶着羊回去了。”楠森说:“林伯伯,我有话要对你说。”林丽兰拉了楠森一把。楠森挣脱了林丽兰的手,说:“林伯伯,行吗?”林凡清说:“说吧。”楠森说:“林伯伯,我是很敬重你的,但您今天在茂草哥的事上犯了两个错误。一是您冤枉了茂草哥,二是您不该打人,虽说他是您的儿子,但您也没有权利打他。所以我觉得您应该向茂草哥道歉。”林凡清真诚地说:“我会向他道歉的。还有吗?”楠森说:“还有,应该动用法律解决的事情,您一味地想用人情世故来化解,这样是不对的。您这样只有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而且也会诱发其他人动用非法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林凡清说:“这个意见我也会认真考虑的。还有吗?”楠森说:“还有,我将来要是成了你的女婿,你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也来打我?”
林丽兰在背后捶了楠森一下。
林凡清一笑说:“你现在是我的下属,我作为领导,对下属决不会动一个指头,这点我可以保证。至于女婿嘛……”林凡清看看林丽兰,说:“现在还不确定呀。”
楠森说:“要是了呢?”
林凡清说:“楠森,我告诉你,我林凡清表面上很冷静,有点内向,不像郑畜牧师那样,是个个性外露的人,但实际上我的内心却是有一团火,所以也会爆发。火山喷发的时候是很难控制的,所以你在当我女婿前,你就得慎重考虑好了再作决定。赶快放你们的羊去吧!”
林凡清转身往回走。
林丽兰对楠森说:“哼,怎么样?咱俩的事是不是动摇了?”
楠森喊:“林伯伯……”然后追上两步,大声说:“林伯伯你就是天天打我,我也要当你女婿!”
林凡清一挥手说:“这话你得对我女儿说。”林丽兰和楠森回到围栏边。蒋进江正在填那个陷阱坑,库兰在一边帮忙。
林丽兰说:“库兰,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库兰说:“进江叔说这个坑是要对付像我老爹那样的人,那我当然得来帮忙啦。”楠森说:“那我们也来帮忙吧。”
库兰对林丽兰说:“丽兰,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我老爹会做那种事情。”林丽兰说:“那是你爹干的,跟你又没关系!对了,你说到种羊场应聘,应聘什么?”库兰说:“放羊啊!”
楠森问蒋进江:“你这坑,挖了多长时间啊?”蒋进江说:“三个晚上,悄悄地,谁也不知道!我不想连累其他人,可没想到还是把茂草给搭进去了。”楠森说:“反正用这种方法不文明。”蒋进江说:“可是解恨啊!做了坏事,不受惩罚怎么能行?”楠森说:“可这种惩罚会有后患的,还是用法律手段比较好。”
林凡清回到试验室。郑君说:“你打儿子了?”林凡清点点头说:“是我一时冲动。”郑君说:“他跑了?”林凡清说:“会回来的。”郑君说:“要是红柳还活着,她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林凡清心烦地说:“你别说了行不行?”郑君还是不依不饶,说:“你得去把他找回来!”林凡清说:“我估计他是回许静芝那儿去了。”郑君说:“那你就去许静芝那儿找他,儿子被打,许静芝也会难过的。”
齐美兰在一边说:“林叔,你去把茂草哥找回来吧!你打他,我心里难受到现在……”
林凡清叹了口气,这事他是做错了,但要他为这事专程跑一趟阿吾斯齐乡,他又觉得得不偿失。茂草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更何况许静芝,她也不会听任儿子这么意气用事的。想到许静芝,他的心也很乱。他不想再纠结这些琐事了,试验室里这么一大堆的事。林凡清又埋头到他的桌子跟前,说:“我是想把他找回来,可现在手头工作这么忙,再过两天母羊又要产羔了,他知道这点会回来的,他要真不回来,那他就不是我儿子!”
郑君在一旁不满地嘀咕:“找什么理由,你是拉不下你那当父亲的自尊吧!”
夜空中繁星点点,小木屋里灯光明亮。茂草闷闷地在炉边加柴火,火光在他脸上闪烁着。许静芝把熬好的羊肉汤端到小桌上,说:“茂草,吃饭吧。”茂草说:“妈,我不回去了。”许静芝说:“就因为你爸打你的这记耳光?”茂草说:“不完全是。”许静芝说:“那还有什么原因?”茂草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待在那儿挺憋气的。”许静芝说:“在哪儿工作都会有憋气的事,要想办法自我化解。吃饭吧,在这儿住两天,然后回去。一个耳光,就把自己想要继承的事业打跑了,这算什么男人!”茂草觉得静芝妈妈有些太偏袒爸爸了,当初自己亲妈也是,一面骂爸爸混蛋,一面又说正因为这样才爱他。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是什么样的爱情观。他坐到饭桌边说:“妈,你觉得我爸爸这个人怎么样?”许静芝说:“不管他怎么样,反正我一心一意爱着这个人。”
茂草说:“妈,你不觉得你爱得太盲目了吗?”
许静芝说:“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是无法体会的,爱情有时确实很盲目,但我却是真心地爱你爸爸。”
茂草说:“妈,可你等他等了这么多年,他干吗还不肯跟你结婚呢?”
许静芝说:“这就是你爸爸的为人。再说,这事是我跟你爸的事,你别管!”
库兰回到家,也在抱怨刘世棋说:“老爹,你干吗要跟杨北斗一起去拆人家的围栏呢?你也划有草场,你也可以在自己的草场上围围栏么。”刘世棋说:“围围栏?自古以来,你看哪有围围栏放羊的?都是赶着羊群看哪儿的草好,就往哪儿跑。”库兰说:“那你干吗要去闯人家的围栏呀!”刘世棋说:“因为那里面的草好!”库兰说:“可那是人家的草场。”刘世棋说:“草场都是公家的。”库兰说:“可政府给人家画了红线。我们家的草场不是也画了红线吗?”刘世棋说:“人家茂草都没来找我的事,你瞎吵吵个什么呀!”库兰说:“因为你这样做,太丢脸了!我们的草场也圈个围栏吧。”刘世棋说:“我不会把钱白扔到这个上面去!我供你上学长学问不是让你来教训老子的!好好地跟着我把羊放好,那才是正事!”
库兰张嘴还要说什么,但她也知道老爹的脾气,想想就没有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