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炉火在哄哄地燃烧,窗外飘着雪花。
许静芝看看睡熟了的茂草,陷入回忆……
她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冲进上海火车站的月台上,可月台上空空的,原本应该停着火车的轨道也是空空的,她站在月台前绝望地流着泪……
她想起在垦区总部招待所,她已经看到了窗外闪过的林凡清的身影,可她冲出院子,小汽车的车尾已扬起灰蒙蒙的尘土,她在拼命奔跑拼命追逐……
山路路口的哨卡,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山坡上那几个骑马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还有沙门子牧场的会议室里高悬的大红喜字,她在人群中看到林凡清与红柳披着红花,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许静芝凝视着窗外的雪花,含泪自语:“我干吗老在等着命运来左右我呀……”
清晨,许静芝骑上马对茂草说:“茂草,你把妈妈屋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书籍都装上箱。”茂草说:“妈,干吗?”许静芝说:“我昨晚想了一夜,现在我下决心了,同你一起回到你爸的身边去!”茂草说:“那你现在去哪儿?”许静芝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上午,许静芝走进地区地委江一清书记的办公室。
许静芝说:“江书记,你还认识我吗?”
江一清又惊又喜,说:“许静芝!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识你呀!至今为止我一想到你,还是感到一种遗憾。过得怎么样?”
许静芝说:“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我现在才找到。”江一清惊讶地说:“怎么?你就这么找了整整三十年?”许静芝说:“对。”江一清说:“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你会这么执着!”许静芝说:“我想求你帮个忙。”江一清说:“怎么帮?你说!”许静芝说:“我想调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工作。”
产羔棚外大雪弥漫,产羔前的母羊那焦虑而兴奋的叫声在里面此起彼伏。林凡清、郑君、月亮、齐美兰、楠森和林丽兰都在产羔棚里候着。
林凡清说:“郑君、月亮、齐美兰,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母羊一般都在快要天亮时产羔,你们下半夜来就行了。这儿有我,还有楠森和丽兰呢!”郑君说:“这批羊都是近亲繁殖的,效果怎么样,品种的改良会不会有突破,你林凡清紧张,其实我们跟你一样紧张!我们在这上面毕竟花费了很大的心血。我让美兰把登记本都带上了。这样就可以及时地记录下所需要的数据。”林凡清很体谅地说:“那你就留下吧。要不,月亮回去给我们做点夜宵送来?”月亮高兴地说:“行啊。”
夜很深了。风雪中,齐怀正穿着军大衣,朝产羔房走来。齐怀正走进产羔房,看到林凡清、郑君、齐美兰、林丽兰、楠森正热热地吃着月亮给他们送来的夜宵。
齐怀正说:“嗨,你们好热闹啊。吃的是什么?我肚子也正饿着呢。”月亮说:“鸡汤面,怀正哥,你也来一碗吧。”齐美兰从炉边站起来,说:“爸,你坐这儿吧。”齐怀正说:“茂草这小子还没回来吗?”
齐美兰把面端给齐怀正说:“还没呢。”
齐怀正接过面碗对林凡清说:“凡清,我了解过了,你打人家茂草,这可是犯下了严重的主观主义的错误。陷阱的事儿茂草压根就不知道,是蒋进江一个人干的!”说着腾出一只手拿出折好的两页纸递给林凡清,说:“你看看,这是蒋进江写的检讨。蒋进江就怕这事会牵连上茂草,所以一个字都没给茂草透。事后,是茂草跳进陷阱里,帮蒋进江把杨北斗的羊从陷阱里拉出来,一面还批评了蒋进江。所以,你林凡清同志得向茂草同志做深刻的检讨。”
齐美兰说:“我想茂草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林丽兰说:“那当然,反正这事是我爸的错。”齐怀正说:“你看,凡清,开上你的批判会了吧?蒋进江同意赔偿杨北斗的损失了。”郑君说:“不要赔!赔什么赔?其他羊都好好的,就是一只跌折了前腿。他推倒了人家的围栏怎么没赔呀!月亮,你是北斗的姐,你说句话!”月亮说:“你这个当姐夫的哇啦哇啦都说了,表态了,我还说什么呀!我这个不争气的弟,老给你们添麻烦,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齐怀正说:“公事公办。杨北斗的羊跌折了腿,蒋进江必须赔。杨北斗推倒围栏的事,也要做深刻检讨。以后让他做工补上。”
突然一只羔羊在叫。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朝羔羊叫声的方向张望,有人兴奋地叫:“母羊产羔啦!”
苍茫的雪原上,雪花儿在飞舞。许静芝和茂草骑着马,牵着两头骆驼走在路上。骆驼上驮着许静芝的东西。
哈里木、阿依霞古丽也正赶着大腹便便的母羊群往种羊场赶去。许静芝、茂草赶上哈里木和阿依霞古丽的羊群。
茂草问:“阿爸,阿妈,你们也去种羊场?”
哈里木笑着对许静芝和茂草说:“我放牧的草场离种羊场远,所以这群母羊比你和进江放的羊群配种晚了几天,这几天也要产羔了,我得把它们赶回种羊场的产羔棚去生产。你们这是……”
产羔房里一片忙碌。
齐美兰凑到正在接羔的林凡清说:“林叔,人手这么紧张,去把茂草哥叫回来吧。”林丽兰也在边上说:“爸,要不我去叫!”林凡清说:“我说了,不用去!他如果有责任心的话,昨天或者今天就该回来!一个他外祖父开创的事业,一个他亲生母亲为之而献身的事业,一个他父亲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如果一个耳光就能把他打跑的话,那他就不配来继承这个事业!”
郑君抱着两只洁白的羔羊,兴奋地对林凡清说:“凡清,实践证明,你的近亲繁殖的理论是行得通的。你看看这两只羔羊的毛和体重!”
楠森跟在后面说:“林伯伯,你们近亲繁殖的设想真的很大胆,太厉害了!”郑君说:“女婿还没当上,马屁就拍上啦?”林丽兰说:“郑叔,你说的是什么呀,真难听!”楠森说:“郑畜牧师,难道你不认为近亲繁殖的设想很大胆吗?”郑君说:“那当然,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冒险。”楠森说:“那我刚才就是实话实说,绝不是拍马屁!”郑君说:“你这小子,还真会抓人话柄。”
外面传来了羊叫声。
齐美兰冲到门外喊:“爸,林叔,郑叔,茂草哥回来啦!哈里木叔叔和阿依霞古丽婶婶,还有静芝阿姨,都来啦!”
林凡清走出产羔棚,看到儿子,一把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还没等林凡清说话,茂草就说:“爸,原谅我,我不该跑掉。静芝妈妈已经批评我了,说同事之间都还有误会的时候呢,更何况朝夕相处的父子呢。”林凡清欣慰地说:“儿子,这次是你老爸的错,我向你道歉!”“爸,本来我早该回来,可我静芝妈妈决定要调到我们种羊场来,所以才耽搁了两天。你看,行李都拿来了。爸,有句话我要对你说,这次别让我静芝妈妈失望,当儿子的求你了,妈妈已经等了你三十年了,你还要妈妈等多长时间啊?你要再让妈妈等,”茂草在林凡清耳边轻声说,“那你就是个混蛋爸爸!”
林凡清笑着点头,他知道儿子的心思,他也知道许静芝为什么会跟来。如果真的再拖下去,那他亏欠许静芝的会更多。他说:“儿子,放心吧,我已经是个混蛋爸爸了,我不能再这么混蛋下去啊。”
茂草说:“那爸,这次你要主动点。”
林凡清一拍茂草说:“儿子,放心!”
齐怀正也出来迎接了。许静芝走到齐怀正跟前,拿出一个大信封。
许静芝说:“齐场长,我已经调到你们种羊场来了,这是我的调令和行政介绍信。”
许静芝把信交给齐怀正。
齐怀正高兴地握住许静芝的手说:“这真是太好了,为林凡清来的吧?”许静芝说:“是。”齐怀正说:“早就该这样了!这个林凡清,你们知识分子啊,有些做法真让我们这些大老粗有些琢磨不透!”然后他看看许静芝身后的骆驼,又说:“走,先去把东西放下。其他的事,安顿好再说。”
凌晨,许静芝走进产羔房。林凡清、郑君、茂草、齐美兰、林丽兰和楠森都还在忙碌着。但此时母羊生产的高峰时段已经过去,几个人也都稍稍空闲了下来。
林凡清说:“静芝,房子都安排好了?”许静芝说:“齐场长亲自派人收拾的,月亮也一直在帮我忙。等到房子都收拾妥当后齐场长才走的。”
郑君脱掉胶皮手套,再用酒精洗了洗手,对林凡清说:“凡清,大家都累了,现在这一拨羊羔刚产完,下一拨羊羔肯定要等一会儿,所以我们想回去歇一歇,好振作精神,下半夜再来。”
林凡清知道郑君的用意,一笑说:“那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值班。”
茂草朝林丽兰使了个眼色。林丽兰喊:“好啦,大家都走吧!我们去伙房,先到月亮婶婶那儿去填饱肚子。”楠森说:“我陪林伯伯在这儿吧。”林丽兰踹了他一脚,把他揪起来小声地说:“走吧你,谁要你在这儿当电灯泡!”
郑君领着茂草、齐美兰、林丽兰、楠森走出产羔房,齐怀正迎面朝他们走来。
郑君一把挡住齐怀正,朝产羔房努努嘴说:“许静芝刚进去。”
齐怀正会意地笑着点点头,然后说:“他妈的这个林凡清,在这件事上清高得过了头了,自己就不能主动点!干吗让女人这么追的,追得多可怜哪。就这件事,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大家都笑了。
产羔房里夜深人静,待产的母羊也只是偶尔叫上两声。
许静芝看着林凡清沉默了一会,眼里便涌上了泪。一阵久久的沉默,两人都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还是许静芝首先找到了话头说:“凡清,我发觉郑君怎么越来越瘦了?”林凡清说:“他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了。”许静芝说:“那让他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呀!”林凡清说:“我逼他去医院检查过几次,除了布氏杆菌病外,也没有查出什么来。现在他是更不想去医院了,总是说,老毛病,吃点药就行了。这家伙,干起活来也是不要命的。”许静芝说:“郑君是我大学的同学,虽说不是一个系的,但也是同年级的。他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活得很自在很潇洒的人。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干。”林凡清说:“他同我也有过意见分歧,有时吵架也吵得很厉害,但他绝对是我最理想最得力最贴心的合作伙伴。”许静芝说:“凡清,咱俩的事怎么办呢?你还要让我再等吗?”林凡清深情地说:“静芝,在这件事上,茂草已经骂我是个混蛋了。我说我已经是个混蛋了,我不能再混蛋下去了,我们结婚吧。”许静芝说:“真的?”林凡清说:“明天就去领结婚证。”说着,拉住许静芝的手。
许静芝顿时泪流满面,一下扑进林凡清的怀里,说:“凡清,我追你追得太难太累太痛苦了……”
林凡清说:“静芝,对不起……”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声声悠扬的琴声飘进了产羔房里。
两天的风雪已经平息了,薄薄的云雾在夜空中穿行。月色朦胧,郑君站在那两棵挂满积雪的胡杨树下,激动地拉着琴,他好像也很幸福……
茂草在围栏里放牧着羊群,库兰骑马来到围栏边,跳下马。茂草看着库兰,一时没有认出来,只感到这姑娘长得很漂亮很迷人。
库兰说:“茂草哥,你不认识我啦?”茂草说:“你是……”库兰说:“我是刘库兰呀!小时候你教我学骑马,小学我们也都是一起上的,你都不记得了?”茂草这才恍然,笑着说:“那时候你看上去……怎么现在模样全变了,我一时没认出来!”库兰说:“你的模样可没多大变化,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茂草哥,我来找过你,可你不在。丽兰妹妹说,你让你爸打跑了,好像这事跟我老爹也有关。”茂草说:“跟你老爹没啥关系。这事不说了,怎么你也回到草原上来了?”库兰说:“中专毕业后,在城里打了几年工,钱没赚上几个,受气却受得够够的了,真没劲!所以又回到草原上来了,在草原上一样可以发展自己。”茂草说:“说得对,你老爹这几年不就发了吗?”库兰苦笑着摇摇头说:“前几年倒是赚了些钱,因为羊肉价格好。可是从去年开始就不行了,羊肉卖不出价,羊毛的价却看涨了。我老爹的那些细毛羊全都成了杂毛羊了,所以他的羊毛品级太低,卖不出价了,在走下坡路呢。”茂草说:“为这事我老爸劝过他,也说过他,可他不听。现在羊群都由家庭承包了,自负盈亏,我老爸也不好强求,你回来就好,可以劝劝你老爹。”库兰一笑说:“我的话他也不见得听,我老爹从来就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不撞死在南墙上是不肯回头的。”聊了一会儿,库兰骑上马,说:“茂草哥,我该去报到了。以后你得多帮帮我!”
茂草看着库兰骑在马上那年轻优美矫健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齐美兰提着个柳条筐骑马来到他的身边他都没发觉。
齐美兰跳下马拉了他一把说:“那个人是谁呀?怎么让你看得呆头呆脑的?”茂草还没缓过神来,说:“你说什么?”齐美兰说:“那人是谁?”茂草说:“库兰呀!刘库兰,刘世棋的女儿,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齐美兰有些酸意,说:“好啦!你看我妈又特地给你熬了羊肉汤,我妈比疼我还疼你呢!”
夜深了,林凡清家的墙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桌上摆着一桌刚吃剩的酒席。许静芝把门关上,然后收拾桌子。
林凡清从背后抱住许静芝说:“别收拾了,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就想同你在一起。”许静芝说:“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林凡清深情地轻声说:“也许是因为我让你等得太久了,现在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很宝贵。”许静芝甜蜜地一笑,说:“我三十年都等了,你这一会儿就等不住了?”林凡清说:“你这是在报复我?”许静芝说:“先收拾吧,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歇着也踏实。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洁癖。”林凡清说:“那我帮你一起收拾。”
卧室里,许静芝打开她的皮箱,取出个小盒子。许静芝说:“凡清,你有红柳的照片吗?”林凡清说:“有,怎么啦?”许静芝说:“给我!”
林凡清从一本旧相册上取出红柳的一张年轻时的照片。许静芝接过照片小心地贴在了小木盒上。
林凡清说:“你这是干什么?”许静芝说:“这里面有我们俩对红柳永远的纪念。那天你不是哭死哭活地要红柳身上的一点东西吗?这里面是她的一绺头发……”林凡清感动地说:“静芝,我觉得我好对不起你啊。”许静芝说:“没有谁对不起谁,只能说是老天在捉弄人。”
夜色如水,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房间里。林凡清和许静芝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们凝视着窗外的月光,心里不约而同地都在思念一个人。
许静芝突然坐起身,说:“凡清,对红柳的死我一直有个疑问。”林凡清说:“怎么?”许静芝说:“哈里木说她不该走那条路呀。”林凡清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许静芝说:“我觉得当时很可能有人在后面跟踪她。”
许静芝同林凡清讲述着何玉田告诉她的那些事……
林凡清不语,他想起了深山牧场里李国祥的那段话:“凡清同志,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你们,那时候我迫于压力,派刘世棋到处找你们的踪迹,可你们藏得太好了,亏得藏得这么好……”
林凡清长叹了一声,说:“静芝,我知道那个跟踪的人是谁,也知道派他跟踪的人。算了,不要追究了。那个年代,总会有人被迫去做一些违心的事。再说,红柳是自己不小心落崖牺牲的,跟他们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再说就是追究到底,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只会揭开旧的疮疤,让大家都痛苦。”
又到了收购羊毛的季节,齐怀正的办公室里,两个羊毛收购公司的代表正在同齐怀正讨价还价,种羊场供销科的王科长在一边为齐怀正敲边鼓。
周经理是个四十几岁头脑机敏嘴皮子利落的人,他说:“齐场长,王科长,这样吧,你们种羊场每年产的羊毛全由我们公司包了。咱们订个长期合同怎么样?”齐怀正说:“周经理,长期合作可以,但合同我们还是一年一年签订。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王科长说:“我们齐场长的意思是,羊毛的价格每年都在变,签订个长期合同,每年的价格变化就不好掌握。价格跌了,你们不就吃亏了?”周经理说:“还是签订个长期的吧!五年怎么样?如果价格跌了,中间的损失由我们公司来承担。”
齐怀正一笑说:“要是价格涨了呢?你们捞足了,我们不就损失了?现在我们种羊场的羊毛质量越来越好,肉用羊的肉质也越来越好。现在不是你们一家来订我们的货了,合同一年一年签订吧,这不能变。合同的具体事项你们同王科长谈吧。”
周经理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说:“想不到你这个老革命,比我们市场上混的人还精明。”
王科长说:“我们齐场长以前是特级战斗英雄,现在又是模范企业经营者。”
齐场长半开玩笑说:“王科长,你这马屁拍得可不怎么高明。不过,你同周经理好好谈吧,原则就是双赢,谁也别太坑谁了。”
种羊场羊圈。齐怀正、林凡清和郑君正陪着一些专家在对品种羊作鉴定,茂草和楠森也在旁边跟着,偶尔还兼职做翻译。有一位外国专家同楠森聊得很欢,还朝林凡清竖了竖大拇指。
鉴定的结果很让人满意,齐怀正、林凡清、郑君、茂草和楠森的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送走专家,林凡清对齐怀正说:“齐场长,咱们羊群的数量越来越多,招聘承包人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齐怀正说:“差不多了,这次我们特意招了一些有文化的年轻人,补充新鲜血液嘛!现在正在组织培训,等培训结束就可以分派工作啦!其中还有个学农牧的中专生,叫李春森,我想让他去当榆木大爷的助手。”郑君说:“怎么,现在牧羊人也得培训啊?”齐怀正说:“当然得培训,羊的品质提高了,牧羊人的素质也得跟上!”林凡清:“齐场长,你的想法比我们两个都超前啊!种羊场规模发展得这么快,得赶快让茂草和楠森进试验室了。”郑君说:“再让他们放羊,那就是在浪费人才!”
刘世棋家羊圈边上,杨北斗蹭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对刘世棋说:“刘大哥,我想问你借点钱。”刘世棋说:“干啥?”杨北斗说:“我想在我的草场上围围栏。”刘世棋冷笑一声说:“觉悟啦?”杨北斗说:“老去闯人家的围栏,吃人家草场上的草,这不是长事儿。”刘世棋说:“把钱往水里扔?”杨北斗说:“围栏放牧的好处我看到了,我姐又劝我,所以这是我的事儿,你别管。你只说,钱你肯不肯借?”刘世棋说:“你咋不向你姐和你姐夫借钱?”杨北斗说:“我姐和姐夫都拿的死工资,我姐夫身体又不好,常吃药,家里就没几个钱。我只问你肯不肯借吧?”刘世棋说:“我们是好朋友,借当然可以借。但亲兄弟,明算账。问银行贷款还要个抵押呢,我借你钱,你拿啥东西作抵押?”杨北斗想了想说:“把我的母羊群作抵押吧。”刘世棋:“杨北斗,你别在我跟前耍小聪明,俗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再说母羊群不许卖,也不许宰,只能剪点羊毛卖,那能值几个钱?要抵押,就把你的育肥羊群抵押上。”杨北斗:“那你也太占便宜了。”刘世棋:“那你就找别人去借吧。”
杨北斗一咬牙说:“好吧,我豁出去了。年底还不上钱,你就把我的育肥羊全拿走!”
知道自己要被调回试验室,楠森一开始还挺高兴。但一听林丽兰说自己的哥哥还得再放几天羊,楠森不乐意了,说这不公平,要去找林凡清理论。林丽兰叫他别多事,可楠森偏是个认死理的人,气呼呼地同林丽兰一起走进试验室。
楠森对林凡清说:“林伯伯,你这样做不对!”林凡清说:“又怎么啦?”楠森说:“你为什么先把我换掉,进试验室工作,而不是先把茂草哥换下来进试验室?”郑君说:“楠森,这不好吗?”楠森说:“当然不好,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呀!我就是排队也应该是排在茂草哥的后面。这种违背规则的事,我不干!我还是和林丽兰一起放羊。让顶我们的两个人先去顶茂草哥吧!该不会是因为茂草哥是你儿子,我是你女婿你才这么决定的吧?”
林凡清眉头一皱,说:“你还不是我女婿呢!我告诉你,你和林丽兰的工作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现在种羊场发展很快,供销科的任务加重了,所以才让林丽兰去供销科当会计。而你的工作呢,是因为我们正在搞羊群的近亲繁殖,你的专业又是生物遗传方面的,正好用得上!所以才让你赶快回试验室工作。这跟儿子女婿扯不上关系!”
郑君开玩笑说:“就算是有关系又怎么啦?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女婿是娇客嘛,啊!该优先!”
林凡清说:“郑君,你别瞎搅和。”
楠森一脸很认死理的样子,说:“林伯伯的第一个理由我接受,郑畜牧师的第二个理由我坚决不接受!我想,人应该凭本事吃饭而不是靠关系蹭饭!”
郑君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顶真啊?”
林丽兰在一边说:“楠森,你也别自我吹嘘了,真的凭本事,我哥可比你强多了!你只不过学的专业同他不一样罢了,比摔跤,你不还是我哥的手下败将吗?吹什么吹!”
楠森诚恳地说:“我说错了,我道歉。”
郑君说:“好啦,你们也别乱打抱不平了!过几天茂草也会回来的,场里已经给他物色了一个接班人,很快就到位了。”
五月的草原阳光灿烂,牧草肥美。围栏里那些半大的羔羊雪白的一片,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草。茂草看着,脸上透出喜色。
库兰骑马来到围栏边,她跳下马,高兴地对茂草说:“茂草哥,齐场长让我来接你的羊群。你跟我交接一下吧。”
茂草说:“你不是跟你老爹在一起做吗?”
库兰一笑说:“他干他的,我做我的。虽说我和他是父女,但在怎么养羊上,分歧太大,天天吵,我劝他围围栏他不干,让他改喂品种羊他也不干,所以没法处在一块儿。年初的时候种羊场招聘员工,我瞒着他偷偷来应聘,被招聘上了。为这事差点跟我老爹翻脸,不过现在他也同意了,他做他的,我做我的。开春的时候还培训了两个月,因为你的这群羊比较特殊,给我交代的事情也特别多,所以就晚来了几天。”
茂草点点头,盯着库兰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库兰有些不好意思了。齐美兰刚好给茂草送饭来,都看在了眼里,脸上顿时有了些醋意。
茂草和齐美兰一起骑马往回走。
齐美兰看看茂草,又回头看看正在放羊的库兰,说:“茂草哥,你知道吗?你要回到试验室来工作了,我有多高兴呀!”茂草说:“我老爸开始时让我放两年羊,我思想上还很抵触。现在要让我回试验室工作,我反而有些舍不得这些羊了。”齐美兰说:“茂草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教我们学骑马的事吗?”茂草说:“记得,怎么啦?”齐美兰说:“那时候我就特别崇拜你了。这么小小年纪,马就骑得那么好。”茂草说:“你学骑马也学得挺快。”齐美兰说:“所以你那时也特别喜欢我,不是吗?”茂草一笑,爽直地说:“现在也是。”齐美兰有了信心,说:“茂草哥,我一直爱着你,现在更爱了。”茂草愣了半天,说:“但我一直是把你看成我的妹妹,现在也是。”齐美兰一下失望了,说:“你不是喜欢我吗?”茂草说:“哥哥当然喜欢自己的妹妹,不是吗?”齐美兰说:“那就是说,你光是喜欢我,不是爱我?”茂草爽直地说:“对,因为我心里已经有我想要爱的人。”齐美兰说:“谁呀?”茂草说:“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齐美兰用嘴指指后面说:“是那个人吗?”茂草说:“我不是说了吗,我还不能告诉你!”齐美兰伤心极了,眼里顿时涌出了泪。茂草说:“美兰,你怎么啦?”齐美兰气恼而伤心地说:“我怎么啦?还用我说吗?”
茂草和楠森回到试验室工作,林凡清、郑君和齐美兰都感觉到队伍壮大了许多,很多未能及时启动的研究也都交给了两个年轻人去做。
月亮走进来对林凡清和郑君说:“林场长、郑君,杨北斗要在自己的草场上围围栏了,他人手不够,想让我去帮个忙。”
林凡清惊喜地说:“什么,北斗要在自己的草场上围围栏啦?”月亮说:“是,材料都买来了。”林凡清说:“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我们都去帮个忙。”郑君说:“让月亮一个人去帮忙就行了。”林凡清说:“不,只要有人肯相信科学了,我们都应该支持。何况杨北斗还是美兰的舅舅么。走,大家都走!”
草场上,林凡清、许静芝、郑君、月亮、茂草、楠森、齐美兰都在帮杨北斗筑围栏。
杨北斗感动地走到林凡清跟前说:“林场长,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和我姐夫的话,再也不犯错了。我把那几只大尾公羊也处理掉了。”郑君说:“处理给谁了?”杨北斗说:“刘世棋。”郑君说:“还是留在我们的草场上了,总是个祸害!”林凡清说:“北斗觉悟了,总是好事。有些事要慢慢来,急不得。尤其是人思想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