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援疆知识分子的车队如期抵达了乌鲁木齐。当夜,在兵团机关大礼堂里正举办着欢迎舞会,台上台下人声鼎沸,军乐队演奏着欢快的舞曲,舞台上拉着横幅:“热烈欢迎华东地区支援边疆建设的同志们!”
郑君跟许静芝跳了一圈舞,就立马混进乐队里兴致勃勃地拉着琴。
李国祥领着江一涛来到许静芝跟前。许静芝说:“首长好。再次谢谢首长救了我的命。”江一涛说:“让你准时归队了吧!我江一涛说话是算话的。不过为了救你,我也差点把命搭上!来,跳舞!”
许静芝的舞姿优美而轻盈,让江一涛有些心醉神迷。
翌日,李国祥被兵团机关干部部杨副部长叫去了办公室。
杨副部长跟李国祥握了握手,说:“国祥同志啊,这次你去上海招收知识分子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兵团领导也很满意。但是为了加强基层的领导工作,这次我们调了一些得力的机关干部到团场去当领导。你也是其中的一个,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李国祥又高兴又有些紧张地说:“调我去哪儿?”杨副部长说:“到二十五师的柳家湖总场去当政委。这个农场目前是二十五师垦区最大的一个农场,它还管辖着一个很大的牧场。让你去那儿,就是要让你给大家做出一个样板来,我们不但要解决部队的吃粮问题,而且还要解决大家的吃肉问题。就是说要做到农牧业齐头并进!”
李国祥激动地搓着手,想了想,忙趁热打铁地又问:“杨部长,能不能让我带两个人走?”杨副部长说:“谁?”李国祥说:“郑君和许静芝,一个是畜牧技术员,一个是兽医,牧场刚好用得上。”杨副部长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郑君你可以带走,但许静芝不行。”李国祥说:“怎么?”杨副部长说:“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有关这位许静芝同志的事。”李国祥说:“怎么啦?”杨副部长说:“政治部的江一涛副主任看上这位女大学生了。”谈完工作上的事后,杨副部长特意把李国祥送出门,叮嘱说:“江副主任和许静芝同志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国祥同志,你就把它当成一件政治任务去完成吧!你把这件事情完成了,就去上任!”李国祥很为难地敬了个礼,说:“是。”
艳阳高照,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沙枣花的香气。在新疆建设兵团的某师师部,齐怀正跳下一辆大卡车,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了办公楼。楼里大喇叭正在播放着歌曲《南泥湾》:“花篮的花儿香呀,听我来唱一唱……”
齐怀正大步走到师长办公室门前喊:“报告!”
师长柴广元说:“进来。”
齐怀正进来向柴广元敬了个军礼。柴广元,长得高大结实,一副首长的派头。他看看齐怀正,说:“你小子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伤治得怎么样啦?”齐怀正说:“治好了。到底是人家西安大医院,拖了那么几年的伤,做了个手术,不到半个月就好了。”柴广元说:“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齐怀正稍稍犹豫片刻说:“反正是没事儿了。可以活得好好的。”柴广元说:“那就好。再说,你来得也正是时候,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齐怀正说:“啥任务,说吧。”柴广元说:“咱们师的柳家湖总场下面还管辖着一个牧场,叫沙门子牧场。这个牧场是从国民党手下接管过来的,现在已是个快要死掉的烂摊子了。所以师党委决定要派一个强有力的领导去那儿工作,振兴那儿的畜牧业!”齐怀正说:“师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柴广元说:“对,让你去当那个牧场的场长兼党总支书记。”齐怀正说:“师长,这恐怕有困难,我是个种地的出身,养羊养牛的事,我可是一窍不通啊。”柴广元说:“开始时你这个种地的会打仗吗?不也是一窍不通吗,怎么现在就成了战斗英雄,成了一名营长了?不懂就学么!还有,你可以找个懂行的人来当你的老师,当你的参谋么。”
齐怀正愣了一下,突然一拍脑门喊:“师长,你的小车我能不能用一下?”柴广元说:“干吗?”齐怀正说:“我要再去一次乌鲁木齐!”
此时在乌鲁木齐的林凡清,已经连着往新疆畜牧厅跑了两趟了。在一间办公室里,一位中年业务员对林凡清说:“林凡清同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畜牧厅过去的工作人员,走的走,调的调,原来的老工作人员没几个了。你讲的关于邵询美教授的事,我们也很重视,特意跑了一趟去询问过去在这儿工作的老人,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那时候邵教授在科克兰木县,办过一个良种培育试验站,其他的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林凡清一脸失望,问:“科克兰木县离这儿多远?”工作人员说:“不到两百公里,那是个牧业县。”
林凡清站起来说:“谢谢你们。”工作人员说:“你看,为这事你一连跑了几次。但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烈日当头,戈壁上冒着烟。一辆嘎斯车在路上疾驰。
齐怀正坐在车上,着急地喊:“小杨,能不能再快一点!”驾驶员小杨说:“再快车就要散架子了,你干吗呀!比师长办事还急!”
小车开在公路上,尘土飞扬。
夏日炎炎,在兵团机关招待所里传来郑君的琴声,响了一会儿,又静下声来,没一会儿又响几声,琴声显得十分烦躁。李国祥匆匆走进招待所院子。
郑君住的那个房间里,其他的铺位被子床单都整整齐齐地叠好了,行李也已经拿走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郑君的铺上扔着皮箱和衣物,他也懒得整理,只是烦躁地踱着步,手中握着小提琴。他越想越生气,对坐在凳子上的许静芝说:“他们搞的是什么名堂?其他人都分配走了,就剩下我和你了。”许静芝说:“那我们再找一下李国祥科长吧。”
李国祥推门进来,说:“不用找了,我这不来了?”郑君说:“李科长,我们的工作分好啦?”李国祥说:“对,本来我想叫你俩都跟我走,去柳家湖总场。因为下面还有个牧场,是你们俩的用武之地。但现在,只有郑君同志可以跟我走,许静芝同志另有任务了。” 然后满脸堆笑地对许静芝说:“许静芝同志,我能不能单独同你谈谈?”
李国祥把许静芝领到招待所的另一间房子里。
李国祥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说:“许静芝同志,刚才我说了,本来想让你和郑君同志都跟我到柳家湖总场,下面有个大牧场,郑君可以去当畜牧技术员,你可以去当兽医。这一路上我们之间脾气都摸熟了,工作上肯定能配合得好。”许静芝说:“你到牧场去当领导?”李国祥说:“组织上让我去总场当政委,牧场归总场管。”许静芝说:“那不是很好吗?”李国祥说:“但现在上级决定让你到兵团政治总部的秘书科去当秘书。”许静芝说:“这肯定是江一涛副主任的主意。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给他临时当几天秘书,以后我还得干我的专业!”李国祥说:“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回来就让你归队,等待分配,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许静芝说:“什么情况?”李国祥为难地搓了搓手,说:“许静芝同志,我还是实话对你说吧。江副主任看上你了,他今年才三十二岁,已经是个正师职领导了。所以呢,先把你安排在政治部的秘书科工作。”许静芝说:“那我就更不能去了!”李国祥说:“为什么?”许静芝说:“因为我已经有对象了!”李国祥不太相信地说:“你有对象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反对家里的包办婚姻才从家里逃出来的。”许静芝说:“正因为我有了对象,我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呀!”李国祥说:“不会是郑君吧?”许静芝说:“你看像吗?”李国祥摇摇头说:“看不出来。”许静芝说:“我们是同学。”李国祥说:“这我知道,那你对象在哪儿?”许静芝说:“我正在找他。”李国祥说:“他在哪儿?”许静芝说:“也到新疆来了。”李国祥说:“许静芝同志,你不会是在搪塞我吧?我现在再把话给你说得直白一点,上级让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我告诉你,江副主任有过一个爱人,在战争中被俘后,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所以兵团领导,还有军区领导都很关心他的婚姻问题。”许静芝说:“李科长,这跟我没关系!我告诉你了,我已经有爱人了!”李国祥问:“那你的爱人在哪儿呢?”许静芝说:“就在新疆,我正在找!李科长,你们分配我别的工作吧,秘书科我不能去也不会去!”李国祥站起来说:“许静芝同志,只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考虑好后就办结婚手续吧。要不,我李国祥可没法向上面交差。因为这是上级交给我的政治任务!”
许静芝也猛地站起来说:“那好吧,李科长,用不着你去交差,我去替你交差!”
下午,齐怀正坐着嘎斯车赶到林凡清住的那家小旅馆门前停住,他跳下车飞也似的冲进旅馆。
旅馆里,齐怀正跑去敲林凡清住过的房间门,里面没有应答。正好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齐怀正问:“三天前住进这房间的林凡清同志还在吗?”服务员说:“刚走,去长途汽车站买票去了。说是要去科克兰木县。”
齐怀正冲出旅馆又跳上了嘎斯车,车子一溜烟地赶到长途汽车站。车还没停稳,齐怀正已经一阵风似的跳下车冲进了车站。眼见着买票的人排成了一长串。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凡清,上前就把林凡清拉了出来。
林凡清惊奇地问:“齐营长,你怎么又来啦?”齐怀正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许静芝来到兵团机关大楼江副主任的办公室,被一位警卫员挡在办公室的门口。警卫员说:“你找谁?”许静芝说:“江一涛副主任。”警卫员说:“事先约好了吗?”许静芝说:“没有。”警卫员说:“对不起,首长很忙,有什么事先跟我说,我再去汇报。”许静芝说:“我这事,只能跟江副主任直接谈。”警卫员说:“你是什么人?”许静芝说:“我是他要见的人!”警卫员说:“首长要见你?你叫什么名字?”许静芝说:“许静芝,你进去汇报吧。”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江一涛热情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警卫员有些吃惊,但马上朝许静芝赔了个笑。
江一涛领着许静芝走进办公室,忙着给许静芝让座,倒水。一脸的激动说:“许静芝同志,不知道国祥同志同你谈过了没有?”许静芝镇静地说:“谈过了,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江一涛眯着眼笑着问:“怎么样?”许静芝说:“恐怕不行。”江一涛说:“为什么?”许静芝说:“因为我已经有对象了。”江一涛感到很失望,说:“你已经有对象了?”许静芝斩钉截铁地说:“是!”江一涛虽感到很失望,但他很快从失望中摆脱了出来,不失身份地洒脱地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让李国祥同志跟你谈,也只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那好,这事也就到此结束。”
许静芝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地了结了,于是站起来说:“谢谢首长的通情达理。”江一涛说:“不过,秘书科你还得去。因为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这是革命的需要。希望你能服从命令,服从组织的分配。”许静芝想了想,说:“江副主任,我现在知道什么叫服从命令了,不然又是禁闭了,又是那个了……那好,我去。但首长,我还是要请求,希望你们能考虑,我是学兽医专业的,我希望以后仍能让我的工作与专业对口。”江一涛一笑说:“许静芝同志,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是对你动了真情的。尤其是你落水后我把你托起来的那一刻,所以,虽然我们之间的事不成,但这情却会留在我心里。你放心,我会关照你的!”
许静芝朝江一涛鞠了一躬。
江一涛看着许静芝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但他没有死心。
一从长途汽车站出来,齐怀正就把林凡清拉到乌鲁木齐的一个露天集市里。这是一条小街,街上摆满了卖烤羊肉串、卖馕、卖羊肉包子等各种小吃的摊子。
两人坐在一个摊子上吃着烤羊肉串和馕,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齐怀正问:“你说要去科克兰木县?”林凡清说:“是。”齐怀正说:“去那儿干吗?”林凡清说:“这两天我去了畜牧厅,但畜牧厅人事变动很大。我只打听到邵教授在一个叫科克兰木县建过一个良种培育试验站。现在这个站还在不在,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有去科克兰木县找找再说。你知道,我是为了继承邵教授的事业才来新疆的。”齐怀正说:“我告诉你,我那个沙门子牧场就在科克兰木县境内,你去了我那个牧场,不就是到了目的地吗?”林凡清说:“我打听过了,科克兰木县的面积有半个浙江省那么大呢。邵教授那个试验站不会就在你那个沙门子牧场吧?所以我还得先去县里找,只有找到了那个试验站,我才能考虑你的要求。”齐怀正说:“那个县那么大一个地方,你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林凡清说:“慢慢找,总能找到的。”齐怀正说:“林凡清同志,我可不能等你那么久!我看,你还是先跟我走吧。”林凡清说:“齐营长,按理说,我是应该跟你走。中国人是讲有恩报恩的,你是一个有恩于我的人。”齐怀正说:“我想让你去沙门子牧场当畜牧技术员,跟这恩不恩的没关系。你想想,新疆目前啥都很落后,要发展新疆的农业、畜牧业,还有工业,这是国家的事,不是咱俩之间的私事。你那位邵教授,不也是为了发展新疆的畜牧业才来新疆,才让你来继承他的事业的吗?我现在是在求你,是在为革命工作求你!这还不行吗?”
林凡清吃着烤羊肉,想了一会儿,看看齐怀正那真诚期盼的目光,说:“好吧,既然你们沙门子牧场就在科克兰木县境内,那我可以跟你走,但我有两个要求。”齐怀正说:“说!”林凡清说:“一、到了你那个牧场后,我要继续寻找和打听我老师的那个试验站。二、去牧场后,我要从事我的畜种的改良工作。”齐怀正说:“当然可以!你的这两个要求刚好跟牧场的工作和发展联系在一起的。那我们今晚到兵团招待所去住一夜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为了赶来找你,我的屁股被小车都要颠成四瓣了。”
清晨,兵团招待所院门外,驾驶员小杨已经发动了嘎斯车,等着齐怀正他们出来。齐怀正和林凡清匆匆走出房间,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院门外走去。
刚醒来的许静芝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揉着眼睛,从窗口看到林凡清的侧影闪过。她愣了一会,立即扑向窗口,打开窗户朝外看,看到林凡清和一个军人走出了院门口。她想喊,但已看不到人影了。她飞快地翻身下床,穿上裤子,披上衣服冲出房门。
许静芝冲出院子,一辆小车飞也似的开走了。
许静芝远远地追着小车喊:“林凡清——林凡清——”但已开出几百米的小车腾起的尘雾很快就把她笼罩住了。
在门外洗漱的郑君看到许静芝急急地朝院门外奔,也立即跟着奔了出去。在许静芝后面追。
坑坑洼洼的土街道,小车在路上颠簸着,许静芝在尘土中追,郑君在许静芝的后面追。
小车里,驾驶员小杨说:“齐营长,刚才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好像有一个女同志在远远地追我们的车。”齐怀正说:“是个女的?什么人?”小杨说:“也穿着咱们解放军的制服。”齐怀正问林凡清说:“会不会是追你的?要不,返回去看看?”林凡清说:“我是一个人来新疆的,在新疆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人,更不要说是女的了。而且还穿着你们解放军的制服。齐营长,可能是追你的吧?”齐怀正说:“追我?扯淡,我就更没有认识的女人了,那就继续赶路!”小杨说:“齐营长,又有一个男的在追那个女的。”
齐怀正一笑说:“那这事跟我们没关系了,肯定是小两口的事。小杨,快赶路吧,说不定师长也急等着用车呢。”
街道,小车扬起的尘土消失了。
许静芝绝望地站在土街上,眼睛还朝着已成一个小黑点的小车看。
郑君追上来问:“许静芝,你怎么啦?”许静芝伤心地说:“我看见他了。”郑君说:“看见谁?”许静芝:“我的那个他!”郑君说:“你看清楚了?”许静芝说:“只看到个侧面,但我觉得就是他!”
郑君和许静芝回到招待所,许静芝一见到服务员忙上去打听。服务员对他们说:“那人叫齐怀正,是我们部队很有名的战斗英雄。”郑君问许静芝说:“你的那位认识解放军的战斗英雄?”许静芝疑惑地摇摇头说:“他怎么可能会认识解放军的战斗英雄呢?我可能是看错了人。”她一脸的失望。
齐怀正领着林凡清走进柴广元办公室,他得意地向柴广元介绍林凡清说:“师长,这位是林凡清同志,是南京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他是为了继承他老师在新疆畜种改良的事业,特地千里迢迢从上海来到新疆的。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我用你的车,就是去乌鲁木齐把他给硬生生拽过来的。他也同意跟我一起去牧场工作。”
柴广元有些喜出望外,急忙和林凡清握手说:“是吗?齐怀正没有强迫你吧?”林凡清说:“没有,我是自愿的。”柴广元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齐怀正你可是捡了一个大宝贝啊!将来有这样的好事,你不要说用我一次车,你想用多少次,就用多少次!林凡清同志,今晚我请你吃饭!”
晚上,柴广元在师部招待所的餐厅请齐怀正和林凡清吃饭,不过桌上只有四个菜,新疆的手抓羊肉、抓饭、烤羊肉、拌黄瓜。
柴广元说:“你们去牧场后,一定要把困难想得多一点。那个牧场过去是国民党军队办的一个小牧场,已经废弃了好多年了。所以你们去那儿以后,等于是白手起家,重新开始。”林凡清说:“柴师长,听你话的意思是,那个牧场等于说就根本不存在?”柴广元说:“也可以这么说,但地盘在,草场在,而且草场的面积很大;场部虽然是一片废墟,但也还在!”林凡清说:“牧工呢?羊群呢?也都没有?”柴广元说:“有几群羊。这几群羊主要都由我们的战士在放牧。他们现在就是牧场的牧工。你们这个牧场归柳家湖总场管,目前,柳家湖总场有位副团长在主持工作。过两天,从兵团机关要调来一位李国祥同志任政委兼团长,以后你们要好好服从他的领导。齐怀正同志,林凡清同志,全师畜牧业的发展,就从你们这个牧场开始。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师党委对你们的期望啊!”
吃完这顿饭,一回到师部招待所。林凡清与齐怀正就在他们住的房间里吵起来了。
林凡清气恼地说:“齐怀正同志,牧场目前就这么个情况,你把我拽来干什么?”齐怀正说:“同我一起白手起家呀!”林凡清气恼地说:“你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么?你让我放下去寻找我老师的试验站这么件大事,跑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牧场去搞什么白手起家?这不是在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和生命吗?不行!明天我就去县城,去打听我老师的试验站。”
齐怀正也有些生气地说:“刚才师长还说我捡了个大宝贝呢,你这个大宝贝就这么个球样子吗?行,要走你明天就可以走,等于我捡了个宝,又丢了。不过林凡清同志,你好好想过没有?科克兰木县是个牧业县,这么大的牧区,交通又极不方便,你到哪儿去找?就是找到了,恐怕这些年没有人管理也跟我那个牧场一样成了废墟了!再说,你找到后,靠你个人,不靠组织,不靠政府,不靠我们党,你能干成吗?”林凡清说:“那也得去找,找到再说!我不会因为困难而丢掉我的理想和事业!”
夜很深了,窗外的天空上繁星闪烁。
林凡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的眼前浮现出与齐怀正相逢相识的每一幕画面,回想着那些事,林凡清愈发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就这么退缩了,那就显得太不仗义了。
门外,有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那是齐怀正在招待所的走廊里烦躁地来回走路。他已经抽了好几根烟,终于下定决心走到林凡清的房间门前停住,想敲门,但手悬在空中又停住了,然后点上一根烟,又在走廊里来回地走。房门打开了,齐怀正转身看着门内的林凡清,满脸写着想说的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突然,门开了,林凡清出现在门口。
这俩人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林凡清说:“齐营长,你怎么还没睡?”齐怀正说:“林凡清同志,你听我说。在战争里,我打仗,冲锋陷阵拼刺刀,从来眼睛都没眨过!无非就是挨个枪子,就算光荣了,也算是我为革命作了贡献,怎么说那都只是我个人的事。可现在,这么大一个牧场,这么重的一份事业,让我一个人担着,而且还是个门外汉,我真的有点怕!我怕我担不起这份责任,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信任,所以林凡清同志,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当我的主心骨,跟我一起挑这个大梁。”林凡清说:“齐营长,我想了,我得跟你去牧场。为了朋友,我林凡清也会两肋插刀的。这一路上,你是怎么帮我的,我都记着。再说,现在跟着你去建牧场跟我找老师的试验站并不矛盾。”
齐怀正喜出望外,说:“这才是朋友嘛!林凡清,你放心,等牧场办出个头绪来,我就跟你一起去找,哪怕是走遍整个科克兰木县,我也要帮你把你老师的试验站找到!”林凡清说:“明天我就跟你去牧场。”齐怀正说:“好,今晚,我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林凡清笑了笑,说:“还睡什么呀,都已经是早上了。”
齐怀正看看窗外,晨曦在地平线上已现出了一道细长的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