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鲜花开满草地,仿佛铺上了绒绒的花毯。远处的雪峰消融在旭日中,清澈的小河水在涓涓地流淌。
试验站院门前的草地上,站满了场部的职工和宾客。都是来参加沙门子牧场良种培育试验站成立揭牌仪式的人。红柳从来没有接待过那么多人,脸上满是兴奋。林凡清更是激动得满脸都绽放着笑容。柴广元带领着李国祥、刘科长还有些师机关的干部站在门前准备主持揭牌仪式。齐怀正和郑君一面指挥着摆放鞭炮,还要招呼牧工宰羊点火,忙得不亦乐乎。
试验站院门前鞭炮齐鸣。揭牌仪式正式开始了,大家热烈鼓掌。
李国祥对齐怀正、林凡清和郑君说:“上级决定拨给你们六只阿尔泰种公羊,过上几天,你们就可以派人去接了。”然后李国祥开始发表讲话:“我们沙门子牧场良种培育试验站在上级党委的关怀下,现在正式成立了!现在我宣布,经场党委研究,报请师党委批准,齐怀正同志兼任试验站的站长,林凡清同志任副站长,主持日常工作。下面,请师长柴广元同志讲话。”
大家热烈鼓掌。林凡清显得很庄重,觉得自己背负上了一个重大的使命,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李国祥把柴广元让到前面,柴广元在开场白里加了几个关于沙门子牧场成立初的笑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突然杨月亮从人群中挤到李国祥跟前,说:“李政委,你是这儿的大领导吧?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柴师长讲完话,气氛被引到了高潮,大家又热烈地鼓掌。
试验站门口牌子上的红布被柴广元掀开了,林凡清和红柳,还有齐怀正、郑君和榆木老汉看着那块挂在院门口的牌子,白底的牌子上用黑漆写着:“沙门子牧场良种培育试验站”。几个人的眼眶全都潮润了。
齐怀正感慨地指着牌子说:“这就叫‘有志者,事竟成’啊。”
院子边上,杨月亮把李国祥拉到一边问:“政委,你官大,还是怀正哥……不,齐怀正的官大?”李国祥说:“如果论功劳,可能是齐怀正大,他是个特级战斗英雄,如果论官,那还是我比他大一点。”杨月亮说:“你领导他,是吗?”李国祥说:“可以这么说吧。你问这干吗?”
杨月亮跟李国祥把自己千里迢迢从老家来找齐怀正,却被拒绝完婚的事叙述了一遍,然后委屈而心酸地说:“政委,我哪里还有脸面回去啊。”说着,哭了。
李国祥生气地说:“这个齐怀正,怎么能这样!好吧,这事我给你做主了。人家找媳妇急得都烧焦了头,可你这么个漂亮年轻的媳妇找上门来,居然还不要!他还想干吗?真他妈扯淡!”
揭牌仪式结束了,齐怀正陪着柴广元去参观试验站,郑君站在胡杨树下激情地拉着琴。那些场部的职工们烤羊,摆酒,点燃篝火,准备着迎接晚上的狂欢。红柳挽着林凡清的胳膊,满脸幸福地看着林凡清。林凡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怎么了?”红柳在他的耳边说:“凡清哥,我们可以结婚了吧?”林凡清心里咯噔一下,说:“红柳,你瞧,工作才开始,过上些日子等工作走上正道了再说好吗?”红柳嘟着嘴,但还是爽快地说:“好吧,听你的。”
入夜了,院门口的几丛篝火把整个试验站照得亮堂堂的。大家围着篝火在喝酒,吃手抓羊肉。郑君的手就没停过,还在忘情地拉着琴。
李国祥把齐怀正叫进试验站的一个房间里,开始给他做工作。李国祥语重心长地说:“你的个人问题,柴师长和我都操过心,来的那批湖南女兵中,我们正在为你物色呢。后来有人说,李政委,你不用为他操心了,他在老家定过亲的姑娘来找他了。我把这事儿还告诉了师长,师长和我都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刚才那姑娘来找我,说你不要人家!”齐怀正苦着脸说:“政委,我不想结婚!”李国祥说:“为啥?你不是男人?”齐怀正说:“我怎么不是男人?我三天不刮胡子,就胡子拉碴的了,怎么不是男人?”李国祥说:“那你身体有问题?”齐怀正说:“我是受过伤,但现在伤好了,没问题!”李国祥说:“你看不上那姑娘?”齐怀正不答。
李国祥说:“那姑娘叫啥?”齐怀正说:“叫杨月亮。”李国祥说:“怎么?月亮你不要,难道你要太阳。晒不死你!”齐怀正说:“政委,我真的不想结婚!”李国祥用命令的语气说:“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把这婚结了,别让师长和我再为你的个人问题操心了!你这个战斗英雄的个人问题没解决,我和师长都感到有压力。你也帮着师长和我减轻点负担好不好?”
院门前篝火旁,郑君终于放下了琴,喝了两大碗酒后,开始跟杨月亮对唱着花儿。两人唱得都投入了感情,两双眼睛都在闪光。大家听得兴起,吆喝着为他俩鼓起掌来。
房间里,李国祥对齐怀正说:“你听听,姑娘人长得好,歌儿也都唱得这么好,英雄就该爱美女么!”齐怀正烦躁地说:“政委,战斗英雄跟结婚的事有啥关系。反正这个婚我不能结!”说着甩门就出去了。李国祥也只好充满疑惑地苦笑了一下。
一回到师部。李国祥就问柴广元说:“师长,有件事我想问你。”柴广元说:“啥事?”李国祥说:“齐怀正是你的部下,他是不是生理上有什么问题?干吗不肯结婚呢?”柴广元说:“说不上。他被评为特级战斗英雄的材料上,他受伤的部位就是那个部位,老是有问题,后来我批准让他到西安去治,他说动了个手术,就彻底治好了。”李国祥说:“那他为啥不肯结婚?”柴广元沉思一会儿说:“老李啊。我看这事儿我们得尊重他自己的意见。他要不想结婚,咱们也不要勉强他。”李国祥说:“那也不能让他打一辈子的光棍啊!”柴广元说:“他不想结婚自有他不想结婚的原因。我们也用不着非要追问出个根底来。一个男人,尤其像齐怀正这样性格刚烈的男人,这种事是难以启齿的。你不知道,那次那个仗打得有多惨烈……”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鲜花盛开的草原。自从揭牌仪式的那天晚上同杨月亮对唱了花儿后,郑君发现自己的情感开始出现了些异样。他有时候会整晚整晚睡不着,白天一听到杨月亮的声音就会兴奋。郑君不知道齐怀正为什么会把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撂在边上不理不问,他很想主动出击一下,或者在那个大草原上等着他的就是这个姑娘。杨月亮赶着羊群回到试验站,看到郑君在围栏边上等着他,觉得有些奇怪。郑君殷勤地为杨月亮打开羊圈,杨月亮把羊赶进圈里。
杨月亮看看郑君说:“郑技术员,你找我有事?”郑君说:“我想跟你说两句话。”杨月亮一笑说:“啥话?说吧。”郑君说:“我给你拉上个曲子再说吧。这曲子是外国的小夜曲,是男人专门拉给女人听的曲子。”杨月亮说:“曲子里有男人讲给女人听的话?”郑君点头说:“是。”杨月亮羞赧地一笑说:“肯定是那种事,我不听。”
郑君鼓起勇气,直率地说:“杨月亮,如果齐场长不要你,那我就娶你,行吗?”
杨月亮正色说:“郑技术员,这话你以后可别再说了。这不可能!我只能嫁给怀正哥。我爹让我嫁的就是怀正哥,我要是不嫁给怀正哥嫁给别人,我就是不孝。乡亲们也让我要嫁给怀正哥,因为怀正哥是个战斗英雄,是我们全村的光荣,他应该娶我们村里的女人,不能让战斗英雄娶别村的女人,把光荣让别人占了。”
郑君一笑说:“这话说得有点儿自私了吧?”
杨月亮说:“啥自私!我们村里人就是这么看的!所以你以后别再跟我说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讨厌你的。我知道你是个有学问的好人,可那样的话你别再跟我说了。我生是怀正哥的人,死是怀正哥的鬼。”
试验室里,原先邵教授的仪器摆满桌子。林凡清在清点仪器,红柳在作记录。
林凡清说:“我们需要补充的仪器你全记好了。”红柳说:“全记好了。”林凡清说:“那好,明天我就去场部,把它寄给我父亲,让我父亲在上海买好后,给我们托运过来。”红柳说:“凡清哥,这是我的一张照片,把这照片也顺便寄给你父亲吧。”林凡清看看照片,陷入沉思。因为照片上红柳那张美丽的脸,突然变成了许静芝的脸。耳边响起了许静芝的声音:“既然你作为一个男人是为事业活着的,那我作为一个女人,就该为爱情活着……我跟你一起去新疆!”
红柳在一边说:“凡清哥,试验站也正式成立了,工作也正常开始做了,咱俩结婚的事是不是该办了?”
林凡清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月台的进口处已关上门,没有人再进来。林凡清在火车上失望地把车票撕碎扔出窗外……
红柳说:“凡清哥,你在想什么呀,我在跟你说话呢!”林凡清说:“你在说什么?”红柳说:“我们结婚的事!”
齐怀正敲门走了进来。
林凡清说:“齐场长,你怎么来了?”齐怀正看看红柳,显得有些生分地说:“林凡清,我有件私事找你。”
两人走出试验站,一直走到试验站院前的小河旁,夕阳的在小河上泛出红色的粼粼波光。河边有两块巨大的岩石,齐怀正和林凡清坐在岩石上。
齐怀正说:“凡清,咱们现在是同事加朋友了吧?”林凡清说:“早就是了,甚至可以说是异姓兄弟了。”齐怀正说:“那好,我问你,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不是比一个人打光棍要好?”林凡清说:“如果指夫妻的话,那当然是!少年夫妻老来伴么。”齐怀正说:“要是结了婚,不生孩子行不行?也就是,不生孩子是不是也可以结婚?”林凡清说:“不想要孩子的夫妻,无论在世界上或者在我们中国都有,可是你干吗不要孩子呀?”齐怀正说:“你不要问这个,我只问你不要孩子是不是也可以结婚?”林凡清说:“当然可以。”齐怀正站了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行,我只问你这个。”林凡清对齐怀正这种吞吞吐吐的问话方式很有些不太习惯,他总觉得齐怀正肯定对他隐瞒了什么,而且还是最关键的部分。
西边的天空被夕阳映得越发灿烂。齐怀正和杨月亮走在山坡上,晚霞把他俩映得红红的。齐怀正说:“月亮,咱俩的事到底咋整好?”杨月亮说:“不管咋整,你都得要我!”
齐怀正卷了支莫合烟说:“月亮,这些天我也在想,我不能总这么孤零零地过一辈子,有个伴总比没有伴好,是吧?”杨月亮高兴地说:“怀正哥,听你这话,你答应娶我了?”齐怀正说:“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杨月亮说:“啥话?”齐怀正沉默了一会儿,下了一阵决心说:“我不会生孩子。”杨月亮说:“那咱们就不要孩子。”齐怀正说:“还有……我也没法同你过夫妻生活。”杨月亮扭捏地一笑,轻声地问:“你是说同房的事?”齐怀正点点头。
杨月亮似乎还是没明白状况,她正高兴于齐怀正态度的转变,觉得自己在李国祥那边使的劲儿终于起了作用。她此刻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完全没有领会齐怀正这些话究竟在暗示着什么。她斩钉截铁地说:“那我也嫁给你!”齐怀正说:“月亮,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杨月亮天真地说:“你总是个男人吧?”齐怀正说:“我当然是男人,你看我的胡子。”杨月亮说:“是男人就行。我说了,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齐怀正说:“月亮,我说的意思你全明白了?”杨月亮傻傻地说:“全明白了呀。我只要能做你的媳妇就行。这样我爹满意,全村的人也都满意。”齐怀正说:“你真听明白了?”杨月亮说:“明白了呀!”齐怀正说:“行,那我就娶你。”
天刚黑,杨月亮兴奋地冲进房间,见到红柳,就一把抱住红柳喊:“红柳姐,我要结婚了!怀正哥答应娶我了!”红柳说:“是吗?”月亮说:“当然是!我要嫁给一个战斗英雄。我爹,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肯定也要高兴坏了!我要嫁给怀正哥了!红柳,你和林站长啥时候结婚呀?”
红柳气鼓鼓地推门走进试验室,林凡清却仍在无知无觉地整理那些仪器。
红柳说:“凡清哥,齐场长和月亮要结婚了,你知道吗?”林凡清说:“齐场长刚告诉我,怎么啦?”红柳说:“咱俩啥时候结婚?”林凡清说:“齐场长和杨月亮要结婚,我们急什么呢?”红柳说:“那不行,他们结,我们也得结。我们和他们一起结!”林凡清说:“我们什么准备也没有。”红柳说:“他们现在不也啥也没有准备吗?他们能行,为啥我们不行?你要不同意跟他们一起结,那咱俩今晚就结,就在这儿结!”
林凡清看着红柳,一脸的无奈。勉强地说:“那好吧。”
科克兰木县城里热闹非凡,大巴扎上人群熙熙攘攘,阿依霞古丽领着许静芝在赶巴扎。
红柳和月亮也来到巴扎上购置结婚用品,既然两个男人都是工作起来什么都不顾不管的人,那么这些琐事就让浑身充满了幸福感的女人多承担一些吧。
许静芝和月亮擦肩而过,月亮眼睛尖,一下就认出了许静芝。忙转身追上去喊:“静芝姐,静芝姐姐!”
许静芝转身,也认出了月亮。虽然隔了那么长时间,月亮也不再是那个又饿又脏狼狈不堪的农村丫头了,但那明亮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容,还印在许静芝的记忆里。她说:“啊,是月亮啊。也来逛巴扎?”月亮点头说:“嗯。”许静芝问:“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月亮说:“找到了,我和他下下个星期也就是八月一号结婚。静芝姐姐,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许静芝说:“好,我先祝贺你!到时我争取来。”月亮拉住许静芝的手央求说:“不是争取,一定要来哦!全靠你的帮忙,我才有今天。”
红柳跟了上来,站在月亮身边。月亮介绍说:“她叫红柳,是和我一起工作的姐妹。我和怀正哥,还有她和林站长,我们同时举行婚礼!”许静芝握住红柳的手说:“那也祝贺你,你长得好漂亮啊!你不是汉族吧?”红柳说:“我爸是汉族,我妈是俄罗斯族。”许静芝说:“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真的太漂亮了!”
月亮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票子说:“静芝姐姐,这钱还你。”许静芝说:“还我钱?什么钱?”月亮说:“车钱呀!那次不是你帮我买的车票吗?”许静芝说:“这钱还要还啊?你也太小气了,快收回去!你放心,你的婚礼我会去参加的。”月亮说:“就在咱们牧场场部,就是那天你把我送到的那个地方。”
八月一号,在沙门子牧场场部,一间作会议室的大房子已经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房子中间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房间里拉满了彩条,挂上了灯笼,好不热闹。
红柳和月亮都穿上了新衣,戴着红花。两人绯红的脸颊被红花映衬着,显得更加美丽。她们被其他女人们簇拥着,都是满脸的幸福,兴高采烈的。而两个男人也被人围堵着,往新娘的身边推去。虽说齐怀正与林凡清脸上也洋溢着笑容,但总有些阴云在不经意间闪过。
草原上,小吉普在草原上的小路上行驶。
柴广元和李国祥坐在小车里。
柴广元笑逐颜开地说:“齐怀正要结婚了,真让我高兴。那次战斗要不是齐怀正一个人死守住了阵地,我那个团哪能取得那么大的胜利呀!他得了个特级战斗英雄的称号,我们团也立了集体二等功啊!所以他的这杯喜酒,我怎么也得去喝啊!”
李国祥得意地说:“你看看,还是我的思想工作做对了吧?我琢磨人的思想还是有一套的,有些人有时就会有些怪想法。比如像齐怀正,认为自己是个英雄,就不应该近女色。其实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英雄爱美女,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结婚现场,郑君也显得很兴奋。对齐怀正、林凡清、红柳和月亮说:“结婚典礼的时候,我为你们拉个曲子,你们想听什么?”杨月亮说:“拉个小夜曲吧。”郑君有些懵,说:“拉小夜曲?”杨月亮说:“你不是说那是男人拉给女人听的曲子吗?”郑君有些尴尬地说:“对对对!我代表齐场长、林站长他们两个男人拉给你们两个女人听。”
大家笑起来,月亮笑得特别地甜。
在阿吾斯齐乡,许静芝如约要去参加月亮的婚礼,阿依霞古丽骑着马也跟了上来。
许静芝说:“阿依霞古丽,还是我一个人自己去吧。”阿依霞古丽说:“那怎么行!哈里木说去沙门子牧场有二十几里地呢,你一个人去他不放心,一定要我陪着你去也陪着你回来,你现在可是我们乡里的宝呀!”
婚礼此时已经进入了高潮。场部会议室的屋子里已挤满了人,一条拼起来的长桌上摆满了糖果。刚到场的柴广元和李国祥被请到桌子中间。
李国祥说:“下面请柴师长致贺词,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
齐怀正、月亮、林凡清、红柳胸前都戴着大红花,分站柴广元的两边。整个屋子已经是水泄不通了。不但屋里挤满了人,屋外来凑热闹的也有不少人。郑君站在门口帮忙招呼着客人。
柴广元在屋里说:“我送你们两句话,叫‘白头偕老齐向前,同走革命康庄道’!”
大家又是热烈鼓掌。
场部会议室门前,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跳下马,齐怀正的通讯员小石走了上来。小石说:“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许静芝说:“是。”小石说:“那快进吧。”
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刚挤到门口,许静芝一下就站住了。她从人头的缝隙间看到了林凡清与红柳戴着红花,站在一起,正在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吊在他俩跟前的苹果。许静芝猛地感到天塌了,差点摔倒,被跟进来的阿依霞古丽一把扶住了。阿依霞古丽说:“静芝妹子,你怎么啦?”许静芝说:“阿依霞古丽,咱们回去!赶快!”
郑君从人群中看到了许静芝,刚举手要叫,许静芝拉着阿依霞古丽已消失在门口。
场部门口,许静芝冲到拴马的地方,解下马缰绳,头晕得几乎上不去马背了。她咬了咬牙猛地跨上马背,策马就走。阿依霞古丽也紧紧地跟了上来。阿依霞古丽看到许静芝满脸都是泪水,问:“静芝妹子,你怎么啦?”许静芝摇摇手,示意她现在不想说话。
郑君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看到许静芝刚跨上马。郑君喊:“许静芝!许静芝!”
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已飞马奔远了。
小石也满脸疑惑地站在门口。
郑君说:“小石,快把你的马借我用一下!”
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骑马在前面飞奔,后面郑君追了上来。郑君喊:“许静芝!我是郑君——”
许静芝伤心欲绝地伏在马背上,突然听到了郑君的喊声,她勒住马,停了下来。许静芝转头,有些吃惊地说:“郑君,你怎么在这儿?”郑君气喘吁吁地说:“我现在就是在这个牧场工作呀。你是来参加婚礼的?”许静芝说:“是。”郑君说:“那干吗就走呀?”许静芝的泪情不自禁又流了下来,说:“郑君,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新疆?”郑君说:“想找你的心上人啊!”许静芝说:“那我告诉你,我要找的那个人今天却跟别的女人结婚了。”然后撕心裂肺地喊:“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啊!”郑君说:“你,说的是谁?”许静芝说:“林凡清!”
郑君呆了呆,突然喊:“许静芝,你等一等!”说着拨转马头就往回奔。
场部会议室里,婚礼正举行得格外热烈,喧哗声一片。郑君急急地从人群中挤到林凡清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林凡清,许静芝!许静芝!”林凡清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说:“郑君,你在说什么?”郑君语无伦次地说:“许静芝,我的同学!到新疆找你的,她,刚从这儿走!”月亮高兴地说:“我的静芝姐姐来了?”
李国祥也很吃惊,说:“许静芝,她来这儿了?”
林凡清也懵了,晕了,忙说:“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草原上,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已骑马上了山坡。
林凡清和郑君策马朝她们追来。林凡清喊:“许静芝!许静芝——”
许静芝转马回身,在林凡清他们追上来距离有二十几米的时候,许静芝镇静而愤怒地大喊:“站住!听见没有,林凡清,你给我站住!”
林凡清和郑君勒住马,林凡清还想往前走几步。
许静芝喊:“林凡清,你再走近一步,我就从这山坡上跳下去!”林凡清大声喊:“许静芝,你听我说!”许静芝大喊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也不用说。现在,说破天也没用了。回吧,好好地结你的婚去!”许静芝又坚定地转马回身说:“阿依霞古丽,咱们回!”
许静芝和阿依霞古丽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林凡清闷闷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也转马准备回。郑君急了,对林凡清说:“怎么,就这样啦?”林凡清心情沉重地说:“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回吧。”
林凡清背过脸去,眼眶里满是泪。这老天到底是在给他开什么样的玩笑呀!
参加完婚礼,已经是夕阳西下。柴广元和李国祥坐着的小吉普车在草原上颠簸着。
吉普车上,两个人都在为林凡清和许静芝的事唏嘘不已。李国祥感慨地对柴广元说:“师长,你瞧这事闹的。你不知道,兵团的江一涛副主任对这个许静芝钟情得不得了!追呀追呀,可这个许静芝却对这个林凡清钟情得不得了,从上海到新疆来找啊找啊!现在怎么样?找着了,人家却结婚了。江副主任等不及了,找了个大学生也结婚了。而这个许静芝呢?两头都落空!这全是命啊!”柴广元说:“什么命!唯心主义的东西。”李国祥说:“这不是命,是什么?你没法解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