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
“天奴,是小飞……”
宇文芳神色一喜,失声道,末了,又似难以置信,再凝神静听时,却没了声音。
是小飞和虎雕巴特?
冷天奴的耳力远远胜过宇文芳,他敏锐的捕捉到声音的来处,声音是从幽幽崖洞深处隐隐传了来,在深邃空荡的崖洞中余音渺渺。
冷天奴一对儿星光湛湛的凤眸立时掠过火堆,越过前方的水潭,紧紧盯视着崖洞深处……
又一声似破风而至,遥遥而来的尖锐高亢唳声传了来,虽崖洞内外风吼雨急几近掩盖了这唳声,可空中王者压迫感极强的尖锐唳声还是传到了冷天奴耳中,他已确定,这声音,虽不知是不是虎雕巴特,但它确实来自于空中王者虎雕。
至于那“啾啾”的凄厉声,已是被淹没于风雨中,细弱难辩。
“天奴,我好像听到小飞的声音了,可,怎么又没了,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冷天奴已小心翼翼的扶着脚步有些不稳的宇文芳站了起来,宇文芳一对儿杏眸茫茫然扫视着四周,似想去寻找小飞,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天奴,我想小飞了,我好担心小飞……”宇文芳喃喃着,看向洞口方向,眼底里闪现着担忧,“也不知小飞现在在哪里?”
“小飞还那么小,可却要经历七次断翅被抛下高空的生死关,我知道虎雕巴特也是为了小飞好,为了小飞可以成长为真正的空中王者虎雕,可,我就是担心小飞啊。”
“不知小飞现在怎么样了?外面风雨成灾,小飞它可还好?也不知这风雨天里巴特有没有找到吃得喂食小飞?”
不及冷天奴说什么,宇文芳似想到什么忽就打了个哆嗦,禁不住又紧紧抓住冷天奴的衣襟,满目惊恐:
“天奴,巴特,巴特它会不会在这么可怕的风雨中又折断小飞的翅膀将它从空中抛下来逼它去飞啊?”
眼见心上人口口声声都是小飞,又为小飞焦急担忧的,冷天奴莫名心有郁闷,想到每每小飞被巴特从空中扔下来后,大难不死的小家伙每每都“哭哭唧唧”的窝进芳儿的怀里,在她温暖香软的怀中又拱又蹭的寻求安慰时,真是令看在眼里的他悄然磨牙,又羡慕又生恼呐!
感受到宇文芳身上传来的紧张战栗,冷天奴忙将她又揽入怀,安慰道:
“芳儿莫担心,巴特有分寸,便是出于空中王者的本能训练小飞,也绝不会选这种恶劣的风雨天,小飞不会有事,而且那小家伙儿也是个命大的。”
确实是个命大的,否则“韶花阁”的赏卖会上就不会被他买下,那时,被铁链束住爪子的小飞还是个小小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肉球呢……
“芳儿,我听着声音似是随风从崖洞深处传来的,这崖洞深得很,我还一直未走到尽头去查看,”冷天奴若有所思,因要守护着宇文芳,他并未敢走远去深入崖洞的另一头查探,“这崖洞深处应该并非密闭的,我能感觉到有风自洞的深处刮来……”
“那我们去看看啊。”宇文芳立时道。
冷天奴眼底里一抹笑意暖暖,看了眼紧抓着自个衣襟,眼底里闪烁着好奇的宇文芳,心有满足,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
“芳儿,这崖洞只怕深得很,要走到尽头,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他声音低醇而暖暖,热气袭面,扫过她耳朵脖颈,令她心头颤,意会的宇文芳粉面含羞,似嗔似笑的瞪了冷天奴一眼,却是无法否认,此时的她,腰枝和大腿处传来的酸痛实是无法刻意忽略,嗯,脖颈子间也疼得很,还有胸口也闷闷的痛……
宇文芳还不知自个是被冷潇雨以内力击昏的,更不知冷潇雨一击之下其实是手下留了情的,否则,怎会令她只觉胸口闷痛,倒是冷天奴,目眦欲裂心急若焚的欲给她输以内力疗伤,才惊觉父亲并未痛下杀手……
双颊飞了红的宇文芳刚想说什么,就见冷天奴已上前一步,背对着她,躬了身:
“芳儿上来!”
只短短的一句,甚至还有着些许的霸道,却立时令宇文芳红唇弯弯,眉眼里尽含了笑。
于是乎,手持火把的宇文芳趴在冷天奴的背上,火光照亮了脚下的路,明亮了前方未知途中的黑暗,更映照出这对儿璧人脸上,眉眼里漾着的笑容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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佗钵及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在风吼子和如瀑的暴雨中,在随行粗使奴隶伤亡惨重下将毡房扎营地都迁到了高处,可毡房内还是被灌入的暴雨打湿了毡毯,泥泞草屑顺着水流流进毡房,便是厚厚的毡壁也阻拦不住外面风啸怒吼,雨从毡窗缝隙等处坠落,整个毡房都似浸在湿气中,令人极不舒服。
“右夫人,您说宇文芳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刚从大可汗牙帐回来,不过几十步之遥,却全身几近湿透的右夫人弱水扫了眼泥泞不堪的鹿皮靴底,又瞟了眼于风吼子中摇摇欲坠的毡房,末了,一对儿水汪汪的美目才睨了眼双目闪着恶毒暗芒的彩儿,心道:
“千金公主啊,你明知彩儿和赵嬷嬷奴大欺主且心狠手辣,却只发卖了这二人饶了她们性命,可她们,却不肯给你留下条活路呐!”
心有喟叹的弱水面上不显,不紧不慢道:
“难啊,她便是逃过了群蛇的毒牙,只怕也逃不过这风雨天灾。”
雨晴,安加利拆等人最后看见宇文芳时,她被个护卫从蛇群中救走,而桃花叱则在熊熊大火开出的路来追着去了……
此后,千金公主就似消失了般,再也无人见过。
然安加利拆和雨晴云儿向佗钵禀明此事时,不知几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说千金公主趁火起的时候逃出了蛇群……
至于在场的护卫,死伤惨重,十之八九都死于毒蛇牙下,侥幸活下来的,自个性命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心思去留意千金公主的动向……
之后,桃花叱突然就于风雨交加中回来了,它受了伤,一条腿明显是被滚石砸伤,而另一个伤处,却是它臀部的伤!
只一眼,长孙晟就看出端倪,待取出伤了桃花叱臀部的暗器,长孙晟咬牙道,“是飞镖!公主逃出蛇群后只怕又遇袭了,只怕公主她……”
脸色泛了白的长孙晟话说一半,已是无力,紧绷着脸的汝南公宇文神庆脸色难看至极,显然,他也知宇文芳已是凶多吉少。
那柄薄如蝉翼的飞镖,直没入桃花叱臀部,若非受伤处已红肿流脓,还真未能发现里面竟然没入一枚仅食指长的刀形飞镖。
莫说长孙晟等人,便是宇文芳也不知,被麂文泰一番话似晴天霹雳打击得失了态的她猛推开麂文泰后,不管不顾的骑上追来的桃花叱,只想逃离,逃离这一切,逃离这可怕的欺骗和打击……
却不知躲在暗中的高绍义的人突然出手,以飞刀袭杀宇文芳,却不想桃花叱忽就窜身而起,高高跃过一横沟时恰恰就为宇文芳挡了这飞镖,而吃痛的桃花叱则失了控冲向悬崖……
当暗中的人一击不中,欲再下手时,殁已追了来,暗中之人知冷天奴身边的这个胡人随从身手了得,只得罢手……
佗钵等人亦不知,桃花叱之后追着赤烈跑,本就受了伤的桃花叱自是追不上发了疯般找寻主人的赤烈,后桃花叱又被滚石砸伤一条腿,不得已,极具灵性的桃花叱跑了回来,欲等着主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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佗钵虽然突然就病倒了,可病中还不忘派心腹将领吐罗古将军去寻找千金公主,而长孙晟和安加利拆都尉更疯了般,不顾自身安危,奔走于风雨中找寻千金公主,这二人几次遇险,险些就此丧命于旗兰猎场。
就连苏尔吉汗王都派了心腹亲兵去寻找千金公主,还有其子额都和穆库,更亲自带着亲兵去四处查找宇文芳的踪迹……
而与苏尔吉汗王交好,且在王庭商队中得了甜头的贵族头领们亦表现积极,各自派出亲兵和随行的粗使奴隶去四处找人,一来示好于大可汗佗钵,二来也为交好于千金公主,毕竟,光灿灿的金子,明晃晃的银子,可都是千金公主一力促成的商队为他们实打实带来的好处呐!
“尔伏可汗”摄图的心腹将领史拔图汗将军和“浑河部”大头领伺额木则疯了般的到处找寻失踪了的摄图,与摄图交好的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自然也是各派了心腹帮着找人,甚至连曾经巴不得摄图早日去见“草原神”的“乞罗力部”的大头领俟罗也派了亲兵帮着找寻摄图和冷潇雨的下落,毕竟,若非冷潇雨,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勃鲁儿就死在了“流沙塞”,这份天大的恩情,他得还……
“达头可汗”玷厥、庵逻王子、大逻便、冒乌顿汗王、暌息王子及默吡叶护等人亦派出亲兵,至于是帮忙找人还是意欲杀人,也只有他们自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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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牙帐,喝了一碗味有余甘的汤药后,感觉精神已大好,身上又有气力了的佗钵咧了咧嘴,明明是笑,却笑得森然令人心悸。
大喀木已来了三日,他亲自为佗钵熬煮汤药,简直堪称药到病除,自病倒后下不来地的佗钵此时已能起身了。
看向端坐旁边,一脸肃穆,一袭绘满鲜红符咒法衣,手持骷髅法杖的大喀木,佗钵抹了把尚沾有药汁的浓虬,布满沟壑的脸上现了惊喜:“大喀木,你要开血祭祭坛作法?”
“是,大可汗,我来,便是要开血祭祭坛为漠北草原消除风雨灾祸的!”大喀木郑重道。
“没有摄图和白虎,大喀木你也能让风雨停了?”佗钵脱口而出。
在佗钵急切的问大喀木之际,“尔伏可汗”摄图缩躲的熊窝,已被层层包围,为首的吐罗古将军举在半空的手突然重重落下,挥舞着弯刀的兵卒们呐喊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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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师长安里的北周皇宫,盛怒之下的宣帝一道圣旨下: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妄揣帝心,废后位,夺中宫凤印,赐死!
盛宴后的杯盘狼藉中,傲然而立的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似尚未从宣帝无情的赐死圣旨打击中醒过神的杨丽华,缓缓弯下芊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说的都对,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陛下他色迷了心窍呀!”
“辰夫人,”杨丽华苍白着脸色,缓缓抬起头,“你和她串通,设局害我!”
尉迟繁炽勾了勾唇,笑意凉凉:“姐姐,你错就错在对陛下的痴情上,明月照沟渠,何苦来哉?”
“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为了你,不惜折损圣威毁誉在身,而你呢?你……”
“宠爱有加?”尉迟繁炽打断对方,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然美目里却一片冰凉,忽直起身子,大了声音:“既然王公公奉旨办事,本宫便不耽搁王公公了。”
正阳宫的大太监王有德立时笑脸回应,末了,笑脸一板,目露狠戾,手一挥,几个太监架起杨丽华就往外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两太监钳制住的涎玉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另一边被太监们押住的沫珠死死咬着唇,无声泪流,忽目光一转,正对上尉迟繁炽看过来的视线,迎着沫珠愤恨的目光,尉迟繁炽也不生恼,只不以为意道:
“沫珠,本宫知你是个忠心的,既如此,本宫便赏你个恩典,允你陪着你主子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