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儿眼前不觉浮现出鹰奴苍白的面容,清醒后的他神色惊恐拼命赶她走,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里满是自责无奈……
池安儿不觉轻叹出声,摇头道:“宝儿,我熬了药,和蓝木珠她们帮你引开看守,让你将这碗药给鹰奴喂了下去,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多的,我也帮不了你。”
“我去求千金公主!”宝儿泪眼迷蒙,使劲的点了点头,似给自己打气,“千金公主是好人,她一定不会冤枉族长的。”
池安儿一把抓住抬腿要跑的宝儿,紧按着她瘦削的肩膀严肃道:“别任性!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下令处死鹰奴的是大可汗,你是想让公主抗大可汗令吗?!”
宝儿:……
“鹰奴已经承认是他驱使乌猎袭击谋害公主,那些乌猎杀死了夏儿、青儿,还重伤了雨晴,云儿和冬儿还有很多宫女都受了伤,就是公主自己也险些死在乌猎勾喙利爪下,你是要让公主为谋害她的人说情吗?你是要让公主为杀害她贴身婢女的主谋辩解开脱吗?!”
宝儿大眼着两眼似被吓懵了。
池安儿叹了口气,缓了声音:“公主身边的人死伤惨重,莫说公主不会也不能说情,便是真为鹰奴开脱,大可汗也绝不会同意,你知不知道那扎?她是伺候大可汗的女人,这次也被乌猎杀死了,乌猎之祸,死伤惨重,你认为大可汗会饶鹰奴不死吗?!”
“……”
“哇——”宝儿哭出了声,哆嗦着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她为库里弟弟寻药时可是亲眼看见受伤宫女的惨状,却原来,还死了这么多人。
“池姐姐,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该多好,我好难受,我不想族长死,可是,可是……”宝儿一头埋进了池安儿的怀里,呜呜哭着几近喘不上气。
心有酸涩的池安儿拍拍宝儿耸动的小肩膀,温声道:
“宝儿,你如果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求公主为鹰奴说情,只会令大可汗生恼迁怒你们的族人,到时,怕是会死更多的鹰族族人。”
池安儿抬头看看沉默着的蓝木珠和阿赫娜,末了又低头轻抚了下宝儿的脑袋:“宝儿,公主从塔弥若手中救了你,又选了蓝木珠和阿赫娜做婢女,你们已不仅仅是鹰族族人,还是公主的奴婢啊,别人是怎么对你们的,公主又是如何对你们的,你们总该心中有数,虽不指望你们报答公主,但遇事你们也总该为公主多想一想才是。”
蓝木珠和阿赫娜怔怔听着,恍了心神。
帐中的人没注意冬儿站在帐外,帐外的她脸上一抹宽慰笑容,她本想让池安儿去照顾已完全清醒过来的雨晴,毕竟夜宴上云儿要服侍在公主左右,而她又忙于其它事物,未成想,过来后却听到池安儿的这番话。
看来,云儿果然没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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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内外已是热闹非凡,夜风中狼头大旗飘飘,篝火熊熊映照下已是不夜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气,夜风中都着了几分醉人的酒香。
王庭内发生之事外界不得知,甚至连地位稍低的贵族头领们也不知情,各部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推杯换盏喝的兴起,大呼小叫着不亦乐乎,外围的牧民们也依然喝的畅快笑闹热烈。
观礼台上皮鼓乐声欢,依然是那些围着兽皮佩着狼牙骨饰手持弯刀盾牌的突厥男女舞者,舞者们也依旧引颈呼喝,于热烈却单调的鼓乐节奏声中抖腰踹地,摇头甩发跳的张狂。
一袭耀眼华贵走金绣缀红宝的百鸟朝凤大红宫装的宇文芳亦也依然坐在黑红脸上有了几分醺醺然的佗钵身边,不同的是,没了另一侧抛着媚眼对着佗钵劝酒撩拔的女人们。
皎皎明月下的宇文芳,面若粉玉无暇,眉眼如画扣人心弦,黑瞳中波光轻动流转溢彩,润红朱唇微弯,流露出一抹得体笑意,然虽脸上含笑,却给人一种隔绝红尘外的清冷感。
她眸光若有若无扫过“尔伏可汗”摄图的方向,他那边不复昨夜的热闹,只兄妹两人在座。
宇文芳漫不经心状回过目光,然眸色已微黯,一丝失落掠过,快得不为人察。
盛装美丽的思依神情落寞一副心不在焉状,任几名贵族头领子弟酒后胆壮上前搭讪,她也只是笑得牵强,目光游移简短几句打发了事。
喝的酣畅已有了几分醉意的摄图手握长嘴酒壶,不奈的挥手赶走讪笑着讨好妹子的男人们,使劲眯了眯眼,努力睁大醉眼望向千金公主,她的一个动作,一个转眸都令他怦然心动:方才她明明看了过来,可……却不肯在他身上停留的长久一些。
“汝南公”宇文神庆笑眯眯瞧着蹦脚狂跳,甩着脑袋扭摆身子引颈呼喝着的男女舞者,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他身边端坐着的送亲副使长孙晟则有意无意扫视着四周情形。
鼓乐停的间隙,脸上熏了酒红的大逻便看了眼身侧桌的部族头领,这部族头领立时咧开大嘴嚷嚷道:“奇怪了,怎么不见北齐国君?以往大可汗的酒宴上可少不了北齐国君这位尊客。”
他的声音犹如破锣嗓子,大的刺耳,一嗓子在坐者皆听得清楚明白。
在坐与北齐国君交好者不乏其人,一提北齐国君,立时就有人东张西望,更有人如不知事般笑得不怀好意,大声问为什么一向喜欢热闹的北齐国君没到场同庆?
见佗钵和宇文芳的视线投来,大逻便悠悠开了口,声音略带沙哑道:“何止北齐国君,前不久南朝陈也派了使者来,讲着一堆文邹邹没用的酸话,要不是看在他们送来的十几车礼物份儿上,真想挥拳打了出去,还是送来的东西实在,实打实的摆在那儿,看着舒坦!”
“大逻便,南朝陈送的十几车礼物又算得了什么,”达头可汗玷厥低沉的声音传了来,“当今称霸中原的北周皇帝不也是害怕我们大可汗的雄兵铁骑,主动送公主前来和亲不说,还很识趣的送了几十车的礼物……”
“呯——”
一声闷响引得众人齐刷刷看向将酒碗重重“砸”在桌上的长孙晟。
“怎么,长孙副使这是喝大了?这才喝了几碗就连酒碗也拿不稳了?”玷厥浓眉挑,笑得不善语气不掩讥讽。
“达头可汗可知我朝阿史那皇太后?”迎着长孙晟同样含着讥诮的目光,玷厥神色一沉,似想到什么,不由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