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平低头请罪:“国君,是邓平无能,没有一击成功,还请国君降罪。”
北周和亲公主入了突厥,为免激怒佗钵,高绍义不敢轻易出手,可此次乌猎之祸却是个好机会,邓平趁乱之际暗暗向宇文芳射出“盘蛇刹”,未料被人击落。
半年前邓平偶然结识了一个突厥商人,突厥商人见他采买出手大方,有意交好,一次结帐后拿到大笔银子的突厥商人高兴之余喝大了,脑子混沌间以为有人抢他钱财,一张口便吐出精致小巧薄如蝉翼的“盘蛇刹”……
突厥商人酒醒后看见地上流着黑血死了的三个人方知闯下祸事,死了的三人是邓平最得力的手下,邓平倒也没难为他,还拿出一笔银子补偿死者家属替他善后,条件是突厥商人教会他口吐暗器作为回报。
突厥商人不舍生意买卖,又欠了人命债,最后同意了他的条件。
一次两人喝的高兴气氛正好时,突厥商人很是骄傲的告诉邓平,“盘蛇刹”是被灭的乌戈部王族独有暗器,邓平再问,他却不肯多言,而且也没教嘴中暗器机巧,只送他几枚较大的“盘蛇刹”,还送了他一份解药。
邓平心知突厥商人是故意吊着他,后又无意中发现他指尖呈紫红双纹,一直涂了层东西在遮掩,像是隐瞒着什么秘密。
邓平越发起了好奇心,经查,发现突厥商人的商队无异常,可他本人神神密密的,跟踪他的人几次被甩脱,邓平也不着急,想着慢慢利诱,待相间长了对方懈下戒心后再行事……
自然,这个突厥商人就是苦密杆,苦密杆背着大喀木组商队往来突厥和漠河城敛财,却不知那日酒宴邓平确实想杀了他白白吞了货,不成想酒醉的苦密杆舌头还挺溜,开合间便杀了他三个属下,倒是激起了邓平的兴趣。
邓平今日混水摸鱼暗杀宇文芳,不管得手与否,都有鹰奴做替死鬼,高绍义笃定左夫人不会让活着的鹰奴出现在佗钵面前。
高绍义并未怪罪邓平的失手,只吩咐他“招待”好了苦密杆,狐疑如高绍义,怀疑苦密杆身份不简单,或许在他身上能够发现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邓平不知的是,他再也见不到苦密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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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帐内,摄图炙热的目光悄然粘在宇文芳身上,看着她和佗钵低声几句,而后款款福了一礼在宫女和佗钵亲兵的护拥下匆匆出了牙帐。
宇文芳惦念雨晴等人的伤势,之前观礼台上,虽心内忧急如焚,却不得不顾全大局,此刻,再也隐忍不住,亲自去探看。
彼时,青毡大帐里,已经被医女略略处理过肩部伤处的云儿忍着痛,伸着两手,横眉冷对挡在两个巫医面前,四五个戴着鬼脸面具萨满,光着绘满乌压压骷髅和兽头图案的上身,腰间挂着皮鼓,一手击鼓,一手摇动着发出刺耳噪音的铜铃盘,围着云儿和巫医正不断跳脚吟唱。
云儿细长的黛眉紧拧,这两个萨满自进来后,放肆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乱转,不掩垂涎起了混浊的一对儿眼珠子更令云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等心术不正者医术又岂能好!
可医女说雨晴姐姐危在旦夕,难不成真要用这两个猥琐的巫医么?只怕人没救活却白白的被猥琐之人看光了身子,死,都不得清白,她不能对不起雨晴姐姐!
唔哩哇啦的歌声、鼓声、铜铃声汇集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呱噪声,令云儿血液冲脑,两太阳穴木夯夯的痛。
云儿身后是简单扯起来的白纱,以纱为帐,隔住了里面忙碌的身影,整个大帐充斥弥漫着药草香,却也遮不住浓重的血腥气。
“停下,都给我停下!”忍无可忍的云儿厉喝。
这帮人哪里是救人驱邪,这是恨不得早送人登极乐啊!
好好的人也得被他们给活生生噪死啊!
长脸黑面巫医神情倨傲,声音如铁器互刮尖锐的令人心抖:“我们可是奉大可汗之命来救人的,你不过是伺候千金公主的一个女奴,竟敢阻拦我们?若非里面的女奴也是伺候千金公主的,请我们也不会来,以我们尊贵的身份,绝不会给个低贱的奴隶看病。”
“我们随行的医女已经在里面救人,临时换人只怕于伤者不妥,不敢再劳烦两位巫医大人。”拿大可汗压人,云儿不得不忍气道。
见不受对方待见,感觉尊言受到侮辱的方脸巫医伸手指着云儿,哼了一声:“不必跟她啰嗦,把她拖走!”
两个五大三粗的鬼脸萨满过来就要动粗,还没挨到云儿的边儿就被人反手扭到后背,疼得直叫唤。
两巫医和几个萨满这才看见站在帐外的千金公主一行人。
“打女人?有本事跟小爷打!”肖念反扭着两萨满,手上又用了两分力猛将人推了出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像个孩童般被推到毡壁上,又“呯”摔落在地。
“公主!”云儿惊喜交加。
宇文芳视线落在她肩上伤处,缚着的纱布上有抹刺目的鲜红,想来伤口又开裂了。
冷凝的目光又扫视着巫医和萨满,明明宇文芳神色平静,可这些人硬生生感到如芒在背,心惴惴不安。
长脸黑面巫医挺了挺胸,上前行了个抚胸礼,抬头道:“千金公主,我们是……”,他想解释,宇文芳却随意般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不必多言,本公主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
云儿,她都舍不得骂,又岂容它人作贱!
骂的是云儿,何尝打的不是她宇文芳的脸?
这些巫医和萨满,哪来这么大的脸敢如此行事?
“云儿,雨晴她们怎么样了?”不再理会这几人,宇文芳只问云儿,隔着纱帐,隐隐看见毡榻上躺着个人,三个人影儿正在榻前忙碌着。
云儿立时又红了眼睛:“禀公主,冬儿和几个宫女只是皮肉伤,倒也无甚大碍,只雨晴……医女说雨晴伤的甚重,恐怕不好……”
宇文芳变了脸色,急道:“曹御医如何说?告诉曹御医,无论如何人一定要救回来!”
自看见宇文芳,一直强撑着的云儿像看见了主心骨,此时再也撑不住坚强,嘴一咧,险些哭出声,呜咽道:“曹御医他……”
别说云儿,里面救人的两医女更是惶恐心焦。
这一路行来,她们深知雨晴在宇文芳心中的份量,若是雨晴伤重而亡,只怕她们也要跟着陪葬,毕竟迁怒之事在宫中屡见不鲜,便是在塞外,宇文芳只一句话也足以令她们客死异乡。
两名医女一脑门子大汗,却顾不得擦,她们苍白的面色不比失血过多的雨晴好看几分。
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一个医女颤声道:“禀公主,雨晴姑娘伤得太重,吃了两粒御用止血丹也无用,创口血不凝,上的药大多被血冲开,再不止血必保不住性命,奴婢们医术浅薄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请曹御医诊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