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胆敢阻拦,与贱奴同罪!
大可汗这是在明言警告左夫人吗?小汗王苏尔吉心一凛。
那些拥护暌息王子,与冒乌顿汗王交好的贵族头领们下意识看向宇文芳,心有思忖:左夫人怕是要失宠了,这位千金公主,只她面对乌猎来袭时的那份勇敢镇定,便是草原男儿也自愧不如,她绝非娇软怯弱不堪一击的中原女人,或许,她比左夫人更有资格站在大可汗身边。
话说另一边,迎亲礼上鹰猎来袭时,一袭淡淡水青色素面缎裙的宇文姿正独自走在王庭,全然没心理会王庭内单调的景致,漂亮的丹凤眼里乌沉沉的,心有愤愤不平:
可恶!
宇文芳,你命我穿着打扮素淡,定是惧我的美抢了你的风光!
奈何我身单力薄无法与你相抗,既如此,索性就躲个清闲不去碍你的眼!
管它什么迎亲礼,迎亲夜宴,和亲大典……我避开总没有事非出来,我躲着,你总寻不得我错处吧!
空中猛传来此起彼伏的鹰唳声,宇文姿忙扭头望去,视线里已是乌云蔽日,数十只黑鹰杀气腾腾的俯冲而下,伴着划破长空的尖锐唳声,令人心惊肉跳,……
很快,许多手持弓箭的突厥兵冲出王庭,相隔不远的兵营也传来了动静。
宇文姿远远看着,只觉全身发冷,不禁缩了缩脖颈子,心有骇然:这鬼地方,连鹰都这么凶残,活生生要将人肉叨下来的架式,太可怕了!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风隐隐送来的惨叫声渐小,凄厉的鹰唳却一声紧过一声,而当宇文姿意识到鹰群俯冲而下的位置是观迎台方向,蓦地,她眼睛一跳,心有激动。
她想去看个究竟,可又惧怕那些乌压压的黑鹰,直到十几只黑鹰一飞冲天仓皇逃窜而去,心有犹豫的她还是没迈开腿。
……
耳边忽闻马蹄声,一匹火红骏马从一小片油松树后走了出来。
只一眼,宇文姿禁不住悄然闪身躲到一顶覆着华丽皮纹的毡帐后,她惊恐的是马上男子左肩一片鲜红,一袭银白大氅随风猎猎风扬,上面点点血渍如在白雪中绽放的点点赤红妖娆“红梅”,又似风过要掀起风氅将这些血渍全泼了出去……
他怀里还窝着一个姑娘,头发散乱半遮了小脸儿,珊瑚珠头冠歪斜,窝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听到马蹄声一直朝她这边来,趋利避害的本能,宇文姿忙闪身躲进毡帐,抬眼一瞅,与其说是毡帐,不若说是毡房,又大又宽敞,而且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马上的冷天奴有些恍神:
从不结群的乌猎甘愿受驱使,想来有这能耐的除了鹰族族长,别无它人!
佗钵不是个蠢的,如何想不到这点!
千金公主……想到宇文芳冷天奴不由蹙了眉,似眉宇间堆积着烦恼。
生死瞬间,她看似平静镇定,可他却从这份从容淡然中看到了她的自暴自弃……
她的消沉和淡漠生死,自漠河官驿救她时他就已感觉到……
他气她的自我放弃,可当乌猎锋如刀的利爪逼向她脸的瞬间,他竟感到心慌,甚至生了怕!
不过两面之缘,却似经历了许多许多,他竟然会因她而生气害怕……
冷天奴苦笑摇头,下了马,抱着一直昏昏睡着的应珠直奔覆着华丽皮纹的大毡帐,失了负重浑身轻松的赤烈一仰脖甩了甩脑袋,嘴里“哼哼”两声,四肢跳跃几下似伸展腰身,转而溜溜达的去了另一边。
宽大温暖的毡帐中,箱柜等物什一应俱全:
骨制的矮榻上摆着样式粗犷的黄金器皿,地下铺着的是织着繁杂花纹的雪白细绒羊毡,一串串儿鲜花和各种艳丽昂贵的珊瑚珠摆件挂在毡壁上。靠毡窗的位置竟然还摆着中原女儿家所用的花梨木打造的精美的妆台,上面多宝格里摆着的大大小小黄金宝石珊瑚珠饰品足有二十几种。一只中原特有的小巧鎏金双鱼香炉中有淡淡的一抹白烟伴着清香袅袅而起,幽香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毡帐,看得出,这该是女子所居之处,而且毡帐的主人极是有身份。
宇文姿不知的是这顶华丽的大帐正是应珠所居之处,应珠不愿被父罕看在眼皮子底下,故意选了王庭最偏僻西侧的位置安帐,且除了她的婢女不准护兵靠近巡视,她一向任性枉为,佗钵也只得由着这个宝贝女儿。
帐中的宇文姿正好奇的东瞅西望时突然听到帐外清朗悦耳的男子声音:“来人!”
“人都哪儿去了?”
“呃……”帐内避无可避的宇文姿同进来的冷天奴正打了个照面儿。
“你是新来的?”
冷天奴扫了眼穿着素淡目光游移的宇文姿,未及宇文姿说话,他人已大步去往毡榻方向,嘴里吩咐着:
“快去取些干净布过来,把箱子上的那个药箱拿过来,去打盆热水给应珠擦洗,还要找套干净的衣衫给她换上。”
混帐!
这人把她当什么了?不但不正眼好好看她,还罗里吧嗦的吩咐一大堆,竟敢将她堂堂郡主当奴婢使唤,不想活了是吧!
被冒犯了的宇文姿脸有薄怒,下意识伸了芊芊玉手指向正将应珠放到毡榻上的冷天奴,可话到嘴边方才想起这是在突厥,不是她北周的赵王府!
她绷着红唇,悻悻缩回手,睨眼瞅着,眼见冷天奴的动作,不禁丹凤眼圆瞪,一脸不可思议。
宇文姿看得目瞪口呆,全然没理会毡榻上的姑娘青肿错位被血染红的脚,只心内大声鄙视这胆大枉为的登徒子。
这不知廉耻的突厥小子……
咦?不对,他的长相并非突厥人,呀——怎么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宇文姿脚下越挪越近,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家,她虽得偿所愿被宣帝赐婚给兆陵候麂文泰,很是在京师众贵女艳羡妒忌的目光中得意了一把,可看见漂亮出色的男人还是禁不住攀比心雀跃,每每将人和自家模样出众,仪表俊伟的未婚夫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