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鹰族战败被土库族汗王所救后沦为土库族的贱奴,二十多年来,原本骁勇善战逍遥于漠北草原上的鹰族已被严酷恶劣动辄打杀的贱奴生活削平了锋刃棱角,默默无闻忍辱负重的鹰族族长拥有御兽天赋之事也渐渐被知情者淡忘。
莫说是刚伺候佗钵不过三年有余的兰衣女人,便是深得佗钵宠爱的塔弥若也是两年前一次偶然间从醉酒后毒打鹰奴取乐的的阿巴齐口中得知,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这个贱奴不仅有着御兽邪技,更是刚继任的鹰族族长……
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的塔弥若小心翼翼言语试探左夫人勒兰难,左夫人却似懵然不懂,而大可汗佗钵,一次两人刚欢愉一场后她故意扯到这个话题,岂料刚说了一句,佗钵就变了脸色,只冷声警告她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妄想去挑衅左夫人的权威,讪讪的塔弥若虽诺诺应着,可还是从佗钵惊悸忌惮的眼神中窥得了想要确认之事。
好在,这几年伺候佗钵的女人虽死的不少,也有莫名其妙便丢了性命的,可却无证据表明和飞禽走兽有关,渐渐的,塔弥若心内的惊悸和恐惧也淡了下来,直至今日乌猎之祸,才让她猛然记起此事。
这话问的,这两个女人……
塔弥若和兰衣女人极为自然的一唱一喝令小汗王苏尔吉忍不住眼角抽搐,偷眼看佗钵,佗钵倒是镇定的很,面无表情的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玷厥。
不过一个迎亲礼,便状况频出,心有沉重的长孙晟为宇文芳今后的命运堪忧,然令他诧异的是,宇文芳竟全无忧心之色,美玉无瑕的小鹅蛋脸上不着半分情绪,倒是玷厥说话时,她波光流转的杏眸里含了丝专注。
宇文芳眸光落在几个伺候佗钵的女人身上,看着这几个装腔作势的女人,眼底里闪过一抹厌烦:到哪里,都能看见辰夫人之流啊!
玷厥也没理会突然出声的塔弥若和兰衣女人,只迎着佗钵审视的目光,神色平静道:
“大可汗,我并未说阿巴齐故意拦我抓人,他急着拦下我,不过是要我答应将那几个西域小舞娘送他,其实几个小舞娘实在算不得什么,如果不是已将她们几个赏了下面的将士,自是会应了阿巴齐,可现在,我堂堂“达头可汗”当众赏下去的东西,总不好对下面的兄弟们言而无信再收回来转手送人。”
这几个西域小舞娘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个个漂亮可爱舞姿灵动,是玷厥重金买来的。
阿巴齐听闻后便几次三番派人传话给玷厥,点名要这几个小舞娘,阿巴齐虽是左夫人的外甥,冒乌顿汗王的独子,土库族未来的小汗王,然玷厥并不惧冒乌顿和左夫人,没理会阿巴齐的无理要求。
恼羞成怒的阿巴齐索性偷偷率领百名铁骑跑到玷厥部所在的额乐尔草原的铁牙山欲抢人,可惜,被冒乌顿和左夫人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巴齐刚入额乐尔草原的防戒线,就被玷厥麾下守边的将军给“请”了出去。
此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甚至惊动了佗钵,知道事情始末后佗钵被气乐了,虽对阿巴齐不喜,可也只对鼻青脸肿的阿巴齐抛下一句:“胡闹!”
左夫人知佗钵不是个糊涂的,也不敢多加撺掇,只得好生安抚住阿巴齐。
岂料,此次北周与突厥结秦晋之好,玷厥来祝贺佗钵和千金公主,竟又被刚到王庭,心心念念着那几个西域小舞娘的阿巴齐堵了个正着……
有知情的摇头于阿巴齐小魔头的肆无忌惮,大多数不知情的则哗然于阿巴齐的好色胡闹,竟然放跑了纵鹰行凶之人!
之前玷厥神色坦荡的说出他对鹰族的怀疑,似真心担忧有人暗中纵乌猎害大可汗和千金公主,现又浓眉微拧讲阿巴齐拦路讨要小舞娘,似颇为烦心阿巴齐的胡搅蛮缠,他的这份坦荡直率倒是令佗钵打消了对他如此言行是故意针对左夫人和土库族的怀疑。
佗钵扬手止了台上台下的喧哗,大声道:“达头可汗,人赏下去了便是赏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一句话,为阿巴齐的无理定了调。
见佗钵没讲到重点,肖念不满,浓眉上挑唬着英气逼人的脸,迈步上前,未及开口却被宇文芳抬手制止。
年轻气盛的肖念猛对上宇文芳冷凝的眸光,神色一滞,不由停了动作。
送亲这一路,肖念尚未见过宇文芳动怒,向她施礼回话时,她也只神色淡淡,似寂寥的湖面不起一丝的波澜,眸光平静漠然,似什么都入不得心,甚至令肖念有种错觉,她只是一弯美丽皎皎却毫无鲜活气的水中月。
乍然对上这冷凝如霜的眸光,肖念心下暗叹:到底是皇室宗族嫡女,不怒自威的气势当真是由骨子里生就的。
宇文芳倒要看看佗钵会如何行事?
乌猎,鹰族族长,御兽天赋,左夫人手下的贱奴,阿巴齐拦路放人,强大的土库族……事实已呼之欲出,堂堂突厥大可汗又岂会不知?
佗钵无言的维护左夫人她又岂能不觉?!
可若佗钵一意维护左夫人,她若言词激烈强行要了个交待,只怕也会惹恼佗钵。
她和亲突厥,此地,也只这个所谓的夫君可作依靠,如若这唯一可依靠之人恼了她,人地两疏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宇文芳抬手制止肖念冲动鲁莽行事的动作看在佗钵眼里,迎着佗钵的目光,此时的宇文芳,皎皎黑瞳里哪还有半分冷凝,她静静看着佗钵,失了压鬓珠花的几缕青丝随风舞于腮前,不见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妖娆。
佗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看着那望定他的清灵灵杏眸里含着的信任,不禁心有高兴,可也愧疚更甚。
“公主……”
“大可汗,我信你。”不待他说完,宇文芳已柔声道,“大可汗明辨睿智,想来心中已有决断,宇文芳自是信任大可汗,想来皇帝陛下亲遣的送亲正副使亦如我一般,相信大可汗不会冤枉无辜,更不会枉纵心怀叵测的宵小之徒。”
被给予信任的佗钵在宇文芳皎皎黑瞳注视下挺了挺宽阔的胸膛,沉脸大声道:“阿史温伏将军!”
头戴银质飞鹰抹额,身着戎装,络腮胡卷卷着的黑脸魁梧大汉大步上前行礼听令。
“事涉贱奴鹰奴,你去,由你亲自带兵将人抓回来严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若有人胆敢阻拦,与贱奴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