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太过放肆,什么身份也敢抢公主的“桃花叱”!
云儿心中生恼,可想到“桃花叱”远非看上去的温顺,不由心又突得一跳。
显然宇文芳也想到了这一点,柳眉微蹙,心有厌烦:佗钵的这些女人啊,还真是不省心!
她能理解这些女人对她心怀忌惮甚至是敌意,也不会去阻止她们花样百出的争宠手段,然她们不该拿她作伐子,更不该将她当个懦弱无能的任意牵扯进来!
待众人簇拥着宇文芳出得毡房,她挥退执守在外的一队佗钵直属护卫,举目望去,远处空旷之地,一个额前挂着片片鲜红色珊瑚珠串的艳蓝衣女人正牵着桃花叱,她满头红一身蓝的装束打扮虽俗不可耐,可也确是极为惹眼。
宇文芳认出了她,这位正是昨夜那个带头劝酒用丰润身子渴劲儿撩拨佗钵的女人。
旁边八九个女人围着她嬉哈说笑,被鞭子抽得脸上身上一道道血痕的马前奴战战兢兢跪拦在马前,虽双腿直打颤,可还是硬挺着瘦弱身板不肯放弃……
这个马前奴是当日伺候塔弥若骑马的两个马前奴之一,许是注意到宇文芳多看了他们一眼,又许是佗钵认为这个马前奴驯养马的经验老道,竟然直接将这个马前奴拔给了宇文芳听用。
通体雪白的“桃花叱”,雪白毛皮中生有粉红色桃花瓣斑,乍看上去,好似上好的雪缎绣有朵朵粉桃花。
桃花叱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在一群叽喳的女人中,似无所觉,偶尔耳朵轻动,或慵懒的甩甩马尾,便是缰绳被陌生人牵在手,它也很好脾气的跟着走。
长孙晟自看到桃花叱第一眼便知它是匹宝马良驹,也知这匹桃花叱是皇太后所赐,可万里迢迢和亲路却从未见宇文芳骑过,只让它跟在辇车后随行,偶尔见宇文芳看向桃花叱时,眸光似有痛楚掠过,长孙晟虽不解,可也意识到这匹马必有故事。
这都是什么事儿?
宇文神庆看得眼角直抽抽:
在等级分明妻妾有别的中原王候勋贵世家,几个小妾联手明晃晃的抢正妻之物,简直是不可想象,虽说塞外蛮夷未经教化全无礼仪,可这最起码的尊卑上下总该有吧,她们虽是伺候佗钵的女人,可也不过是些妾,身为妾的女人却简单又粗暴的一再挑衅千金公主的尊严和权威,是太过嚣张,还是有恃无恐?
宇文芳冷眼看着:这些女人,比昨日又多了几位,佗钵身边到底有多少伺候他的女人?
刚被毒蛇咬死了个塔弥若,这些女人似乎毫不受影响,甚至越发笑逐颜开,全然没有同为“姐妹”的难过悲伤,还真是——连装都懒得装!
女人们瞟见一袭紫色华服光耀的宇文芳,笑声越发大了,艳蓝衣女人更一脚踹倒挡在前的马前奴,翻身上马,扭脸儿冲宇文芳大声笑道:“千金公主,你这匹马不错,我骑它试试脚力,驾——”
她压根儿没想得到宇文芳回应,话未落便扬手挥鞭,一声尖锐的鞭声响在半空,桃花叱“稀溜溜”一声撒蹄跑开来。
“不成体统!”心宽体胖的宇文神庆白胖的脸上也撑不住祥和的模样了。
“公主?”长孙晟请宇文芳示下。
长孙晟暗暗庆幸肖念一大早离开王庭去巡视扎营在外的虎卉精卫了,若是他在这儿,以他的脾气,见公主被人明晃晃的挑衅,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无妨,随她去!”宇文芳似不以为意。
听宇文芳如是说,云儿禁不住唇角微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以为公主的坐骑是这么容易驾驭的?但愿一会儿你还能咧嘴笑得出来。
神色淡漠的宇文芳,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然杏眸波光流转处却有复杂涌动,盯着飞奔的桃花叱,一丝痛楚浮上眼眸,眸光渐迷离:那日的她,也是如这个无知的女人一般,纵马飞驰,心情飞扬……
那日她奉天元大皇后懿旨入宫觐见,待离开天元大皇后的“弘圣宫”后,乘轻轿行在青石板的宫道往宫门去时却被几个宫人拦了去路,为首的是个四十余岁年纪头插金簪的长脸美妇人,只看举止姿态衣着打扮该是位享俸禄的尚宫女官。
果不出宇文芳所料,这位拦她去路之人竟是皇太后阿史那娅尔身边的尚宫女官。
代浓不卑不亢,沉稳有度曲膝行礼道:
“奴婢‘长源宫’代浓,见过郡主,皇太宫听闻郡主入宫甚是欢喜,特遣奴婢前来,请郡主移步去往长源宫赏花。”
宇文芳不敢托大,颔首微笑示意,既然是皇太后有请,她自是不敢不从。
之前是弘圣宫大宫女沫珠送宇文芳出了殿门,现已出了弘圣宫,送她去往皇宫宫门的就只弘圣宫两个小宫女和四个抬轻轿的小太监。
两个小宫女隔空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宫女想退下时却被代浓叫住,代浓温言道呆会儿郡主出宫时还得她们继续伺候着,就这么着,轻轿转道去了“长源宫”。
坐在轿中的宇文芳心有纳闷,她与皇太后素无交集,怎皇太后就突然想起让她前去赏花?
长源宫后花园,皇太后正在专心修剪着花草,满园的姹紫嫣红中她神情平和而专注。
代浓并未上前打扰。
宇文芳也在旁静静的等着,眼波流转,清澈的眸子落在皇太后那颇有立体感的侧脸上。
从父亲赵王那儿她多少也听说过这位来自漠北草原的皇太后:
阿史那娅尔,突厥公主,二十多年前远赴中原嫁与北周武帝,后被武帝立为皇后。
初登大宝的武帝雄心壮志,内杀权臣夺取实政,对外用兵欲一统中原,然势力强大的北齐和南朝陈也想趁武帝诛杀权臣“晋国公”宇文护及其党羽,朝内外动荡之际联手灭掉北周。
中原大地三国鼎力危机四伏,一直在北周北线边境上偷袭抢掠不断的突厥更对中原虎视眈眈,忧虑突厥与北齐或南朝陈结盟出兵中原令北周腹背受敌,武帝力排众议,决定与突厥联姻,正如大多数皇室宗族婚姻,这场联姻牵涉更多的是算计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