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应珠一瘸一拐拖着尚有些疼的右脚来到台上时,台上正热闹呱噪的气氛一默:这位大可汗爱女,向来肆意枉为无法无天,一向只有她伤害别人的份儿,竟然也有她受伤的时候,简直是——不可思议。
“父罕。”应珠嘟着嘴巴上前给佗钵见了礼,未及佗钵可口,她已抛给宇文芳个大大的白眼,而后一转身兀自朝自个儿的位置去了,身后追来佗钵透着关心的责问:
“应珠还不过来见过千金公主……
“你这孩子,这什么态度……
“你脚怎么回事……”
这次应珠总算有了回应,不耐的扬扬手,头也不回道:“打猎时被一大两小三只虎给袭击了,后又撞上几头狼,我动作大了些一不小心就将脚给崴了。”
现场气氛又是一默:
三只虎?应珠公主您还真是彪悍!这牛皮吹的……
动作大了些?您这是慌不择路逃跑时把脚给崴了吧……
眼见爱女拖着个伤脚佗钵心疼了,这位好父亲不无担忧道:“让巫医看……”
“早上好药了,过几天就会好,要是等着巫医来,我早疼死了!”
应珠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左顾右盼,连冷天奴的影子都没见着,见思依迎着她的视线冲她微笑示意,她翻了个白眼轻哼出声,瞅瞅冷潇雨身后空着的位置,又瞧瞧盛装打扮美丽的像只开屏小孔雀的思依,她黑了脸,忽起了身,扭头走了。
既然她想见的天奴哥不在,她干嘛还要参加什么迎亲夜宴,干嘛要给千金公主这个脸?!
现场又是一默:
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人了,这目中无人——简直是独一无二头一份!
众人齐齐望向宇文芳,被大可汗的爱女当众蔑视,这位千金公主还坐得住?
谁知宇文芳只淡定的看着这一幕,根本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如何,佗钵颇有些尴尬,讪笑着想为应珠的无礼做解释,岂料宇文芳却似先替了应珠开脱,浅浅而笑道:“应珠公主还真是率性洒脱,挺好!”
宇文芳并非客气,她是真如此想,莫说是宫里,便是小小的赵王府里多少人是戴着面具在赵王和她眼前晃悠,人前谦卑恭敬,人后咬牙算计,当面笑颜如花,背后歹毒如蛇……
还真是不如这位应珠的率性,高兴与否都表现在明面儿上。
这个小小变故过后,后面缩在角落一桌的五六个女人又继续方才的话题,声音有意无意似的渐大,所说的话自然也传入两人耳畔,宇文芳略有惊讶,看向佗钵:
“大可汗,方才那两个女奴也是鹰族贱奴?”
不待佗钵回应,宇文芳扫了那几个女人一眼,又道:“她们说的可是真?鹰族贱奴当真是如此不堪?”
看着宇文芳流溢光彩的明眸里闪动着的不安,对她信手一指便是两鹰族贱奴心有纳闷的佗钵反而不以为然了,瓮声笑道:
“不过是些比牛羊还不如的奴,还能反了她们?要是谁胆敢惹公主生气,是杀是埋还是马踏成泥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大可汗,千金不要求她们什么,只要她们守好本分,做好分内之事,便是奴,我自也不会苛待她们。”宇文芳点头道。
“公主,你太过心善可不是件好事,”佗钵摇头,“对待这些最低贱不过的奴,没必要将他们当人看,只用鞭子驯得他们听话就行……”
佗钵似想到什么,两眼冒着酒红凶光,咬牙切齿道:“阿史温伏将军已将鹰奴抓住了,这个该死的贱奴不仅指使飞畜杀死了几个护兵,竟然还伤了左夫人和阿巴齐,要不是阿史温伏将军去的及时,只怕左夫人也危险了。”
“阿巴齐还要用鹰奴引诱几个逃跑的贱奴,待将鹰奴押解到王庭,本大可汗定然为公主你出气!”
左夫人受伤了?
鹰奴反主?
什么意思?
这是要为左夫人开脱的意思?
明晃晃的一出借刀杀人之罪就这样让左夫人逃脱了?
宇文芳不知的是鹰奴驯养的飞畜确实伤了左夫人和阿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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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夜宴尚未开始,彼时,远离王庭的几座孤零零绿茸茸的山丘下,一个着珍贵银鱼皮短猎装的少年正恶狠狠猛踢脚下的年轻人。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实际上他才十二岁,不过是发育太好看着成熟而已,他,便是左夫人的侄子,土库族小汗王冒乌顿的儿子——阿巴齐。
阿巴齐人年纪虽小却是漠北草原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小魔头。
阿巴齐额间一条嵌红宝石的金抹额,一头披肩黑发上编着几个小辫子,浓眉隆起,黑褐色的眼睛锃亮,带点紫红头的厚唇流露着一抹残忍,尚带着些许稚嫩的脸庞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狠辣,而他脚下的年轻人赫然就是鹰族族长鹰奴。
个头高挑,身村丰润凹凸有致的左夫人和十几个护卫在旁冷眼看着,便是看不见蒙着面纱的左夫人全颜,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浓浓阴戾气,不过那露着的乌黑漂亮大眼睛看向阿巴齐时倒显了疼爱。
生在漠北草原上的人,以肉为食,天生早熟生有蛮力,阿巴齐着硬底马靴的右脚猛踏上鹰奴的心窝儿,鹰奴疼得脸泛了白,他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
阿巴齐倾身上前将全身力量聚于脚下又狠狠碾压下去,亮晶晶的眸子饶有兴致看着脚下蜷缩着身子疼得险些闭过气的鹰奴,笑得阴狠:
“贱奴,我姑姑吩咐的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是不是瞧着那北周公主脸蛋儿长得漂亮下不去手了?”
鹰奴拼力喘一口气让自己清醒几分,眉宇紧锁,英俊苍白的脸上浮了一层的痛汗,可明亮澄澈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阿巴齐。
比起左夫人,阿巴齐这小魔头更没少折磨他取乐,甚至整个鹰族的人都没少受小魔头的鞭打凌辱。
“你个贱奴还敢瞪我?”阿巴齐怒道,又抬脚猛踹,鹰奴甚至听到心窝儿处骨头断裂的声音,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他艰难着吐出声音,“不,不是……一击不得手时,我遵主人令又调了大批‘乌猎’群来,可有人伤了它们,我说的都是实话,主人也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