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芳适时的表现出一丝茫然:“我见她都要被拖下去砍掉双手了,还心心念念着那个并非血亲的伤重弟弟库里,既然那点点伤药并非是她偷来的,误会已解释清楚,便索性留她听用,千金当时只觉得这小女奴年纪不大,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其它倒也并未多作它想,难不成,这个小女奴还做了什么?”
佗钵本有点怀疑宇文芳故意人前打压塔弥若欲立威,可此时见她神色坦然,这点点怀疑便也散了去。
“这倒不是,”佗钵喷着酒气道,“是我疏忽了,左夫人病了有些日子,虽让塔弥若暂时管着内庭事物,可她也是个粗心的,倒忘了公主刚来王庭,应该给你些可用的女奴,那个小贱奴岁数太小,怕是不顶用。”
佗钵扬手示意,二十几个突厥女奴走上台。
“公主,你看这些女奴怎么样?她们在王庭多年,用起来也顺手,公主挑些看着顺眼的吧。”
这是要往她身边塞人?
宇文芳立时心生警惕,并非她多疑,实是自幼受教便是如此。
她深知身边的人若不忠,对主子安危便是直接祸患。
自赵王妃故去,还是太子妃的杨丽华担心宇文芳被赵王身边的妾室们暗害了去,特意请旨派了两个教习嬷嬷入府贴身侍候尚年幼的宇文芳,一是为示皇宠,二来则是种威慑,这些年来,从贵为太子妃到之后执掌凤印的天元大皇后,杨丽华不仅兑现了对已故赵王妃的承诺,对宇文芳疼爱照拂有加,间接也算为赵王府挡了许多无妄之灾。
奴身上位的辰夫人恨赵王府嫡出郡主宇文芳入骨,可这么多年却无可奈何,何尝不是天元大皇后的功劳,直到宇文芳行笄礼后,身边伺候的雨晴云儿也能独挡一面了,两位嬷嬷才功成身退回了宫。
两位嬷嬷的话言犹在耳:郡主,忠心的婢子是您的眼,您的耳,可若心思歪了,便是置您于死地最锋利的割喉刀啊!
……
不管佗钵怎么想,可明面儿上是好意,宇文芳总不好直言拒绝,毕竟她已收了个突厥小女奴,再拒了佗钵的好意,反倒会惹他不快。
宇文芳谢过佗钵后,便一本正经打量挑选起来,别说,这二十几个人,眼珠子灵活直转的,神情畏畏缩缩的,表情谄媚的,木然呆刻的……高矮胖瘦,模样漂亮平凡的皆有。
来回扫了两遍,宇文芳指指最末端一直低着眉眼,毫无存在感的两女奴:“就她们两个吧。”
“她们两个?”佗钵眸光闪了闪。
宇文芳解释道:“大可汗,此次乌猎之祸虽伤亡了几个宫女,可千金身边的宫女还是不少,如今再加上这三个女奴,够用了。”
被冷落在后的几个女人窃窃私语,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瞧这位千金公主长的一对儿眼睛倒是漂亮的很,只可惜眼神儿不好。”
“可不是,挑来挑去竟挑了这么两个货色。”
“鹰族贱奴,她怎么又挑中了鹰族的贱奴?”
“要是我啊,一准挑西域贩来的女奴,能干还老实。”且还漂亮呐,还能帮衬着主人勾大可汗的心。
……
几个女人虽七嘴八舌尽是讥诮之语,可暗自心内失望,这二十几个女奴中可有她们的人,还想将人光明正大的放在宇文芳身边做探子,没成想,宇文芳一个都没选,单单选了两最低贱的鹰族贱奴。
蓝木珠和阿赫娜也没想到她们会有这等造化竟被千金公主看中,一直低着眼帘默不作声的两人悄然互视,眼底深处似涌动着什么,末了,又低了脑袋,上前跪地叩头谢过大可汗和千金公主之后,温顺卑微的随着一个宫女而去,去洗漱干净接受调教去了。
有突厥亲兵跑上观礼台,低声在佗钵耳边说了几句,兴致正浓的佗钵脸色一沉,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摆了摆手,亲兵立时转身而去。
“大可汗,可是有事发生?”
自是有事发生,还以为塔弥若妒恨千金公主,又被千金公主当众截了人失了脸面才不肯出现在迎亲夜宴上,没想到竟是被毒蛇给咬死了……
虽塔弥若是他宠爱的女人,可也是侍候他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可她的死真是意外?
他虽想去看个究竟,可却不想搅了迎亲夜宴上的兴致,便先按下不提。
注视着宇文芳关切的目光,佗钵哈哈一笑:“没事,来,公主,我们再喝。”
今夜的长孙晟安静的很,一番场面话后就只默默观看突厥舞者的表演,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看得入迷,可只看他那眉尖拧成的结儿,便知他看得心烦意乱。
肖念扭曲的脸部表情则更直接表达了他对这突厥舞的态度:
这是跳舞?
如此张牙舞爪狂甩发抖胸扭臀,跺脚猛踹地,声嘶力竭的狂喊呼喝,这些人真的不是在表达极端的痛苦?
突厥舞者跳得痛苦,他看得亦痛苦。
而比他更痛苦揪心的则是长孙晟,他脑子里盘旋不退的是北齐亡国之君高绍义的一番话!
“长孙兄,这些男女跳得都是什么?我怎么瞧着这些人像是得了时疫病发抽风了。”肖念低声道。
长孙晟涣散的目光一凝,正目看了眼,淡淡道:“这些人跳得是战舞。”
“哟,示威呢!”肖念冷笑,要是在他面前抖胸扭臀,跺脚踹地跳上几曲抽疯战舞就能将他们北周军人吓怕了,那他们北周还养军队干嘛?
“也非如此,游牧一族的舞原本便是如此张扬野性。”长孙晟倒是说了句中肯的话,往另一旁看去,汝南公宇文神庆倒是正看得兴致勃勃,不时眯眯眼似陶醉在其中。
这位汝南公,这欣赏的眼光还真是——独到!
“长孙兄,你是不是有心事?”肖念瞧出长孙晟的心不在焉。
长孙晟看了主位上的宇文芳一眼,回过目光,压低声音将他与高绍义之间的对话说了一遍,肖念英气勃勃的脸立时沉了下来,虎目圆瞪,杀气毕露,此时的他脑海中只斗大的两字——天杖!
去衣扒裤,一次杖责一百二十下,已有几位朝臣血染丹陛,当场惨死在天杖之下……到底是哪个遭了毒手?
之前他老子因劝宣帝收回和亲旨意,加紧备战被宣帝骂了个狗血喷头,以他老子那忠心义胆的直肠子,不会被昏君给行了天杖吧?!
如果昏君敢动他老子,他肖念豁上一身剐也要先将这个混帐王八蛋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