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怔怔地，覆盖在缎衣下的容颜，看不清表情，只是低低地“你说的那个故人也是如此吗？”
莫笙脸上浮现出近乎痴迷的爱恋，同样的素衣也看不见，只听到她的声音里含着微风拂过的凉沁和暖阳的柔软“他啊，向来如此，永远傲然冷冽，无坚不摧，像个至高的神袛，但偶尔傻起来的样子，又笨拙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呵，”素衣低低地笑了一声“真好。看来你是真的很爱他。还有谢谢你，以后会麻烦你，所以还是谢谢你。但这三个字，我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了。”说完，不待莫笙反应，便将衣服扔回给她，瞬间转身躺进床上温暖的被子里，睡了。
莫笙呆了呆，不禁失笑。后也钻进自己打得地铺里，很好养活地舒舒服服睡熟了。
而本该早就入睡的素衣，听着床下莫笙清浅的安眠声，默默地，缓缓地展开一个绝美的笑容，眼角却划过一丝冰凉的泪痕。
第二日醒来，素衣又恢复了那一副冰冷凛然，生人勿近的神色，依旧高高在上，依旧引人痴迷。
被他跟着的莫笙，同样高贵不凡，冠绝天下，二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端的是相配无比。
而要离开的莫笙却被人间烟火的小厮热情挽留，说一会老鸨就到，要亲自送送她，她当然知道是为何。
想了想，拉了素衣的袖子，索性站在原地，淡笑不语地静候清野的“相送”。
清野没过一会，便带着一阵香风，堆着满脸的笑，到了莫笙身前，恭敬有加地问了声好，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好多废话，却没有半点相送的意思。
莫笙不耐烦地掏掏耳朵，突地将还在喋喋不休的清野搂进怀里，腾出一只手出来，覆盖到清野满是胭脂的脸上，细细擦了擦，露出姣好的轮廓。后不顾清野愕然至极的眼神，从袖子里掏出柔软的手帕，将他的脸彻底擦干净，是一张眉飞入鬓，星眸薄唇的俊朗青年的脸。
在现代是妥妥倍受追捧的总攻脸，但在男色盛行的女尊国度里，却是少了那份艳丽精致，过于硬挺了。
莫笙却满眼欢喜，“我就说嘛，好好的一个帅小伙，干嘛总那么糟践自己，摸那些不入流的胭脂俗粉。记住，”她笑着“以后见我，都要这样本色出场，还有别再碰那些浓烈刺鼻的香料了，太寒碜人了。”
清野羞恼异常，但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盛怒厌恶，甚至在对方于自己的真实面貌，不露一丝嫌弃，反倒真诚欣赏的神情，他是有些窃喜地。
但莫笙的下一段话，却让他气到跳脚。莫笙没羞没躁地“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一万两黄金的事。但你也该听说了，我两日后就要去云翳省处理旱灾之事了。云翳省今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们饥寒交迫，甚至暴尸荒野，实在可怜，急需像清野这般事业有成的青年老板，捐款救灾，所以这一万两黄金，我就当是你捐的，到时候云翳省重建家园后，定会署上清野你的大名，保证让你流芳百世，岂不美哉！”
清野看她一眼，一副“你是搞笑，还是无赖？”的秀逗表情。
莫笙憋住笑，点点头，以一副“没错，我就是吃霸王餐，不给钱的”表情回他一眼。
“八皇女，你知道这种玩笑是不能开的。”褪去了那层花红柳绿的胭脂掩饰，清野仿佛也没了刻意假装的娘里娘气，“我们人间烟火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您从我们这带走一个人，我们当然阻碍不了。但一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不能因你几句捐款救灾，还没到手呢，就白白打水漂了。”
这话未免过于不敬，没等莫笙言语，跟在她身侧的女侍卫，就是一声断喝“放肆！”英武的女侍卫瞬间提剑指向清野“堂堂一国之女，是你一个小小的妓子，可以质疑的吗！”
她这话一出口，莫笙就知道要糟，飞快截断女侍卫还要斥责的话头，“清野……”
她才说出两个字，就被清野突然冷冽的声音打断“哈！真是好大的派头！是，我清野不过一个妓子，是没资格质疑堂堂八皇女。但我就想求个公道，八皇女当时就是在楼上的轻雅座，用一万两黄金，拍下素衣一夜。”说
着，他神色也冷了“也就是在天字一号间，与我们素衣共度春宵一夜，而现在”他指指漠然站在莫笙身侧的素衣“素衣也就在八殿下的身边。这人间烟火的所有的客人清倌也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八殿下要是想要赖账，恐怕不妥吧？”
言罢，冷冷看向莫笙。
莫笙却并不动气，只是拦住护主心切，想要动剑的女侍卫，一脸平静，一步步走向清野，直到他的表情开始尴尬，才很轻地“不用叫我八殿下，叫我莫笙就好。”
清野瞬间抬眼，直直迎向莫笙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洞似得。
而莫笙却眉眼弯弯笑起来，“刚才侍卫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还有”，然后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妓子。”
清野怔怔看向她，她刚才说了什么？这半辈子，他辗转流年，颠沛流离，因为容貌的关系备受欺凌，无人欢喜，只好埋掉自我，成为自己最讨厌的妓子，声色妖艳，胭脂俗粉。而每次妆好后，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恨不得立刻死掉，可他背负了那么多人的生计，又不得不以这幅妆容穿梭在各色的女人中间，作为一个妓子。
而现在这个笑起来温暖如春的女子，对自己的真实容颜露出欣赏的赞叹，对那么不堪，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男妓的自己说，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妓子。
她算什么，明明才认识了两日而已，她凭什么……凭什么对自己笑的那么好看，让自己轻易什么都不舍计较。
莫笙却拍拍他的肩，指指楼上的一个空雅间“清野，我们到那里谈谈吧。”
他除了点点头，还能做什么。
莫笙最后以眼神示意自己仍然愤愤的女侍卫和说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看着她的素衣，等自己一会，便拉着仍旧回不过神来的清野进了雅间。
他们到底谈了什么，看热闹的众人不得而知，只是很久以后，清野的名字挂在重建一新的云翳省界碑上，受整个云翳省的感谢和后世的传芳。
而人间烟火再也没有人敢随意轻视践踏，除了被大名鼎鼎，也就是后来开创“夜漓盛世”的千古女帝莫笙，年轻到还是八殿下时，吃过价值一万两黄金的霸王餐后，就再也无一人敢吃了，成为了天下第一的青楼，沉浮无了数倾城才子，貌美花魁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