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占泰说道:“你把箱子都打开,让爷爷看看有多少钱,说好了一人一半,爷绝不多拿你的。”
张老板自认倒霉,又庆幸能保住一条命,他没想到布占泰这么好糊弄,其实他跟李成梁只是老乡关系,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若不是因为心虚,他是连一半的钱财也不愿舍的,必然要大大忽悠一番,让布占泰乖乖走人,可是他知道布占泰的哥哥死于硕克托之手,他也算是布占泰政敌的同伙,万一说多了,让布占泰起了疑心,那么自己的性命就难保了。
张老板灵机一动,和几个手下,将装钱的箱子一个个打开,成堆的金饼、银饼、珍珠、玛瑙映入布占泰眼睑,布占泰双眼发红,跟他同来的士兵也像疯了一般往上扑,布占泰又恐怕混乱之中他们将钱财抢光,自己仍旧是穷光蛋,大声呵斥道:“你们都给我住手,回去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无奈这些兵并不是他的,更加上在叶赫人人看不起他,此刻这么多财宝摆在眼前,谁肯听他的,只管一窝蜂去抢,布占泰手起刀落杀了一个兵,这一下不但没能吓住那些哄抢的士兵,他们反而红了眼,拔刀围住了布占泰。
张老板和几个手下得意洋洋,只等他们火拼起来,他们就逃跑。
布占泰看着怒气冲冲,红着眼,像狼群一样的士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飞速想着对策,看到张老板低头偷笑,他大声说:“兄弟们,不要内讧,我们自己先打起来,到最后人财两空。快去拿钱,我要两箱,余下的我不管。”
众人又返回去抢钱,布占泰一把搂住了两个箱子,两只脚踏在上面。士兵们抢不到完整的箱子,抖开衣襟,不分金的、银的,往怀中胡乱塞。
突然,布占泰一眼看到一只约有七八两的大虾须金镯,一个士兵将它从箱子中捞起,如获至宝一般,急忙套在手腕上。布占泰认得这是自家的东西,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原是一双,一个上印有“福”字,一个上印有“寿”字。分别给了两个儿媳,也就是阿巴亥的母亲和婶婶。
布占泰想,当时自己战败被俘虏后,褚英和代善已将他的家抄了数遍,断断不会有财宝流落于别人之处。这个镯子难道会是大嫂的吗?
布占泰也顾不上再多想,一把拉住那个士兵,将镯子夺下,一看上面果然有个“福”字,确实是大嫂的。
布占泰奔过去揪住张老板的衣领,举着那只镯子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我大嫂的首饰?”
张老板一听,吓得瘫软在地,心中叫苦道:硕克托啊,硕克托,你可害惨了老子。
原来,硕克托当年跑到阿巴亥的家中,逼死了阿巴亥的母亲,并顺手洗劫了她家中的财宝,后来又将这些财宝都留在乌拉城张老板的酒馆内。
布占泰见他不答,怒道:“你给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士兵见布占泰怒气冲冲,不由得停下争抢,看向他这边,布占泰对他们道:“兄弟们,发生些变故,这些财宝竟是我家的,各位关照关照,先别动,等我问清楚这贼人是怎么回事,到头来还少不了你们的。”
那些兵见他这样说,都停下了不再抢,一齐盯着瘫在地上的张老板。
张老板绞尽脑汁,哀求道:“贝勒爷,小的真的不知,这些也是小人拿东西换的。”
布占泰怒目圆睁道:“是谁跟你换的?”
张老板道:“小人不认识他,前些年,这人拿了几箱东西,跟小人全换了碎金、碎银。”
这时,一个兵说:“布占泰贝勒,此人撒谎,这些箱中有不少碎金银呢,何必去跟他换!”
布占泰丢了张老板,把几个箱子挨着看了,其中碎金、碎银、珠串数不胜数,有不少都是女人的首饰,布占泰虽然认不全,但是也能认出很多件都是大嫂戴过的,因此断定这人必是偷了或者打劫了哥哥的家。
可惜,他却没能进一步思考什么。
布占泰怒气冲冲,再也不管张老板认识不认识李成梁,一刀宰了他,又将他的五个随从都杀了。跟那些兵赶着三辆马车回到了叶赫城。
布扬古早就带了人在城外等着接应,他本以为布占泰满载而归会得意洋洋,谁知看到布占泰耷拉个脸,愁眉不展,急忙上去询问,布占泰将事情详细告诉了布扬古。
布扬古道:“老兄,你真不该杀他,应该带回了好好审问审问,一定有什么隐情!”
布占泰叹口气道:“我也正在后悔呢,我琢磨着,这件事大有蹊跷!”
布扬古又冷冷地看着那些跟布占泰回来的兵,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盯着他们鼓鼓囊囊的胸口,那些兵们低着头、红着脸,一个个从怀里掏出瓜分好的金银财宝,一一摆在地上。
胆儿大的私自留了一两件,胆儿小的,就往外交了个干净。
布扬古命人将财宝都装好,放回布占泰赶的马车上,布占泰对布扬古道:“多谢贝勒,但是这些是我甘愿送给弟兄们的。”
布扬古道:“那也不行!你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布占泰回到府中,将那些首饰拣选贵重的送给布扬古的母亲五六件,又给布扬古的妻子五六件,又挑漂亮、值钱的,满满收拾了一箱,给东歌送去。
剩余的交给儿子绰齐奈和女儿萨哈廉收好,只有那个“福”字手镯,布占泰揣入了怀中,谁都没舍得给。
东歌本来就看不上布占泰,他又成了丧家之犬,东歌对他越发嫌弃。后来他又日日纠缠着要见东歌,东歌对布占泰厌烦透顶,听到他的声音就恨不得呕吐。
今日,见他把一箱珠宝放在自己面前,东歌心中暖和起来,对布占泰有了笑脸。
布扬古看在眼中,就想撮合东歌与布占泰。本来他也是看不上布占泰的,但是他心知妹妹已失身于努尔哈赤,何况年龄已老大不小,布占泰又是真心对她,就此将布占泰招赘,自己也算多了一个帮手。
于是,等布占泰走了之后,劝东歌道:“妹妹,我可告诉你,布占泰此时可是富可敌国了,像这样的大箱子,他带回了几十箱!”
东歌翻着白眼道:“呸!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干点抢劫的勾当,他还能做什么!”
布扬古说:“话不能这么说,他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还不是为了你,才以卵击石把家业赔了个干净!”
东歌道:“哥,你不必给他说好话,我打死也不会嫁给他的,我要嫁的人必须比努尔哈赤强才行!”
布扬古叹息道:“妹子,你眼光也太高了,这样的人上哪里找?我看你只有嫁给大明的皇帝了,那也得人家娶你才成。你都多大了?还挑三拣四!”
东歌却不管她哥哥如何揶揄她,只把他的话当了真,道:“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大明皇帝?上次大明的使者来了之后怎么说?难道他就不愿把我献给皇帝?”
布扬古摇头道:“哎呦喂,我的妹妹,那可是大明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再说,汉人的女子以小脚为美,你看看你那双大脚,不把那皇帝吓死才怪。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哥哥知道你美,可是你也仅仅是满蒙第一美女,你还是要老老实实找个满蒙汉子过日子的。”
东歌听着这些戮心之言,气得掉下泪来,这太伤她的自尊了,以她从小自视甚高的架势,哪里听得了这些话。
她哭喊着对哥哥吼道:“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你嫌我大了,嫁不出去,我自不会拖累你,从今日后,我不要你供应一粒米,一口水。”
布扬古自悔言语过重,软言劝道:“妹妹,对不起,我刚才说话过分了点。但是,哥冷眼旁观,觉得布占泰是真心待你,你将他招赘到我们家,跟哥哥一起守城卫土,你也不必远嫁,还守着额娘,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东歌哭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以后不要再说这个事了!”
布扬古重重叹口气,道:“你一年比一年大,以后找不到比他好的,可别后悔!到时候,别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不为你考虑。”
言毕,转身走了。
布占泰今日见东歌对他颜色缓和,心花怒放。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计算着,拿些钱给儿子绰齐奈购置些天地,造一处宅子,娶个媳妇,给女儿萨哈廉置办些嫁妆,找个婆家,风风光光嫁了。
剩下大头自己收着,以后与东歌好好过日子。
不久布占泰就为绰齐奈置办了田产,又托布扬古给绰齐奈说了亲。
因布扬古已认定要招赘布占泰,因此对绰齐奈的亲事也很上心,从族中挑了晚辈的姑娘,嫁给了绰齐奈。
萨哈廉见哥哥已安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布扬古又将同族的一个男子与萨哈廉说和,两家很快结亲。布扬古给绰齐奈和萨哈廉找对象,特意都找了比东歌小一辈的,只等着东歌与布占泰成亲,到时候大家互相好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