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已命人传令,整军返回赫图阿拉,舒尔哈齐和阿敏赶紧打住谈话,各自回来,骑了自己的马。
代善恨布占泰恨得咬牙切齿,总想一冲动上去宰了他。努尔哈赤偏偏命代善负责押运布占泰。
代善偷偷对褚英说:“大哥,我怕我路上会杀了那个家伙!”
褚英忧虑道:“那还是交给我来押解他吧!省得你一冲动闯下大祸,没看父汗对他根本下不了杀心。”
努尔哈赤回头看时,不见代善踪影,急忙命人传来褚英询问,褚英以实相告。
努尔哈赤看着褚英,意味深长地说:“代善是个好孩子只是想的太多,年轻冲动未必是坏事。”说毕策马向前而去。旁边的阿敏听了,已心中豁然。
褚英却一头雾水,继续回去押解布占泰。
阿敏调转头来到他身边,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褚英与他一起骑马到队伍十步开外,阿敏道:“大哥,我怎么听伯父的意思,是想让你杀了布占泰。
褚英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
阿敏说:“你想想,伯父怎么说二哥的,想的太多。那么意思不是很明白吗?二哥不应该想太多,冲动是好事,那么不就是冲动之下杀了他吗?”
褚英道:“有几分道理,但是父亲想杀他还不容易,需要这样暗示吗?”这时,皇太极见他们嘀咕,也过来了。
阿敏指着皇太极道:“你让八弟说说我想的对不对?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杀他就行。”
皇太极听了他们说话的原委,对努尔哈赤的心思已心若明镜。他知道努尔哈赤本人也犯了难,犹豫不定,不杀布占泰于理于情说不过去,杀了他,于大福晋的情面过不去。努尔哈赤倒是想趁儿子们之手杀了他,知道代善此次耳闻目见,又亲受其害,对其最恨,想着代善就此杀了他也不错。因此制造了这么一个因缘,想试试天意。但是,努尔哈赤杀他的决心又不是太大,否则就会暗中交待儿子必要置之于死地。
可惜,褚英一点都不明白父汗心思,坚决不同意阿敏的主张:“父汗没有明说,我们就绝对不能自作主张杀了他。他是大汗的女婿,也是大汗的丈叔,以前又数度与我们结盟,他和大汗的私人感情也比较深厚。我们草率杀了他,只会让父汗震怒。”
早就觊觎储位的皇太极,见褚英如此不开窍,心中好笑。然而,却乐得促成他的好笑。
皇太极道:“这件事,我也认为阿敏哥想得太多了。大哥说的对,杀了布占泰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阿敏毕竟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他的两个亲生儿子坚持如此说,他若再说下去,显得自己多虑,且擅揣大汗之意,显然不恭敬,不便再说什么。三人回到队伍中。
皇太极比褚英小十二岁,但是城府却比褚英深得多。褚英的母亲虽然是原配,但是皇太极的母亲孟古也做了大福晋,因此他十分不服,认为自己比褚英更应当做储君。
努尔哈赤率领大军回到赫图阿拉城,向身后看了一眼囚车中的布占泰,脸上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他溜溜圆的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不住摇晃,仿佛已摇摇欲坠,努尔哈赤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脑袋,心中嘲笑自己的几个笨蛋儿子,只肖一刀,就为自己解决了难题,他对阿巴亥,对嘉福晋,对舒尔哈齐夫妇就都有了交待。可是他们没有,这个难题依然留给了自己。
他都能想象到自己将要经历怎样的煎熬,一方面是嘉福晋和舒尔哈齐的哭诉,一方面是阿巴亥的哀求,如果杀了布占泰,自己以后将要如何与阿巴亥同床共枕,如果不杀布占泰,明显偏向阿巴亥,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过得去?
可是,努尔哈赤也许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发生了改变,曾今他杀宰桑时并没有在意孟古的感受。如今他想杀布占泰,却碍于阿巴亥,根本下不了手。即使这个人不但杀死了自己怀孕的侄女,还杀死了自己怀孕的女儿。努尔哈赤一想到阿巴亥,就觉得这些都不足以杀他,都应该给阿巴亥的情面让道。
为了说服自己,努尔哈赤甚至想,让布占泰灭国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还要他的命做什么。
汗王殿前又响起大捷的鼓声,多日以来,嘉福晋已哭干了眼泪,容颜消瘦萎靡,半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听说大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地起身,鞋都没有穿,就向前殿跑去,奴婢们被吓一跳,急忙追上拉住劝道:“主子,先梳洗更衣了再去!”
嘉福晋想想自己的样子确实不能去见人,蓬头垢面,衣服已多日未脱下,又看看了自己的光脚,急忙跟着丫头去梳妆。
又嫌丫头梳的慢,一边催促,一边自己上手弄。
阿巴亥听到鼓声,五味杂陈,乌拉城怎么样?叔叔战死了,还是被生擒了?他若果真死了,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
阿巴亥曾下定十二分的决心,决不袒护叔叔,任由努尔哈赤处置他,哪怕将他凌迟处死,自己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可是如今,她却深深牵挂起他的生死。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已能在室内活动,早已出了月子,但是考虑到她之前失血过多,太监医士让她静养百日。
可是,此时她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让李紫帮自己梳妆。李紫劝道:“福晋,医士让你好好躺着,你不要出去了。”
阿巴亥道:“我怎么可能不出去。乌拉是生我养我之城,如今它的生死存亡如何,我还不知道,我叔叔的生死我也不知道。”
李紫道:“我去打探打探,回来禀明福晋吧。”
阿巴亥忐忑不安地坐下道:“也好,你快去快回。”
李紫跑到大殿前,正看到褚英和代善将布占泰从囚车中押下来,等候在一旁的嘉福晋,像疯了一样扑过去,狂扇布占泰耳光,又狂踢布占泰的肚子,嘉福晋恨得咬牙切齿,附身拘住他的脑袋,一口咬下了他的半边耳朵,嘉福晋抬起头,嘴上、下巴上都是血,一口将布占泰的耳朵吐到地上,布占泰像杀猪一般嚎叫。然而嘉福晋的愤怒和痛苦并没有发泄完,又上去一脚踹向布占泰的下体,布占泰被踢中要害,疼急,躺在地上打滚,嘉福晋还不解气,一把抽出代善的佩刀,就要砍死布占泰。
褚英急忙把嘉福晋一把拉住,死死地扣住她的胳膊。
努尔哈赤正想着,就这样让嘉福晋把布占泰打死也好,一了百了。不料褚英横插一杠子,看着冒傻气的长子,不由恼火,呵斥道:“褚英,你拦她做什么!”
被他这一喝斥,嘉福晋却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了,已悲伤到失去理智的她,并不能分辨努尔哈赤的真实意思。
布占泰躺在地上哀嚎翻滚着:“我要见阿巴亥,我要见阿巴亥。阿巴亥啊,叔叔快要死了,你知道吗?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李紫被眼前的一幕吓呆,赶紧跑回去告诉了阿巴亥。
阿巴亥惊喜于叔叔没有被杀于战场而是被生擒,那就意味着还有救他的余地。又担心嘉福晋一时恼怒杀了叔叔,于是急忙稍作梳妆,来到汗王殿前。
这时,舒尔哈齐的老婆已赶来,对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布占泰破口大骂,她毕竟身份又低了一等,虽然怒极,却不敢动手。再者,看着布占泰此时满脸是血,不住哀嚎,狼狈凄惨至极,她的气也下去了一半。
见阿巴亥到来,舒尔哈齐的老婆吓得赶紧闭口,不敢再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