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悠车
黎子2018-06-08 15:063,197

  嘉福晋在努尔哈赤面前的柔弱事出有因,她的父亲贝浑巴彦是建州女真嘉穆瑚部酋长,是一位大富翁,原来投靠了努尔哈赤,后来看哈达部强大,又背叛努尔哈赤投靠了哈达部,哈达国虎尔汗死后,哈达国陷入争汗内讧之中,无暇帮助归附的各部,努尔哈赤趁机兵发嘉穆瑚,很快就攻破嘉穆瑚城,灭掉了嘉穆瑚部。努尔哈赤为一泄心中忿怒,下令屠城,杀死全城壮丁,掳掠妇女百姓。当贝浑巴彦一家五口被押到努尔哈赤面前时,努尔哈赤仍然怒气未消,历数训斥了他们一顿后,下令全部处死。就在将贝浑巴彦一家五口押赴刑场的一刹那,努尔哈赤突然发现了贝浑巴彦的女儿,有着非比寻常的美貌的嘉穆瑚觉罗氏真哥,于是把她留下,并杀害了她的父母兄弟。

  从此,她就行尸走肉般地活在努尔哈赤身边,虽然盛宠不衰,却生无可恋,一直到穆库什出世,她才又重新获得在这个人世间的第一个亲人,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现在是第五个。

  阿巴亥考虑到她娘家没人,不免哀伤,可是想想自己的娘家,也是一言难尽,更加悲伤起来。她命内务部用上好的桦树皮打造了一只精巧的摇车,并用金漆描上牡丹和凤凰的图案。阿巴亥又亲自给孩子做了小褥子和小枕头,又用红色的密绸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上糠和麦麸子,这个口袋到时候要放在孩子的褥子下,叫做“睡糠口袋”。缝的小枕头里边装上五谷,象征“头枕粮仓”。

  婴儿出生的第七天,叫“上车日”,就是把婴儿抱到悠车里,还是要请儿女双全的妇女来把婴儿抱入悠车,阿巴亥又请了开奶时的妇人。

  “上车日”还要请族人、外戚来参加,但是无论是孩子的生母,还是嫡母阿巴亥都没有父母,因此六妞没有可以出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外戚这一项只好免了。

  阿巴亥让丫头们抬了摇车于第六日就送到嘉福晋宫中来,嘉福晋十分过意不去,说道:“六妞又不是长女就不要这么麻烦了,阿济格作为嫡子,又是你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都没有这么做呢!”

  阿巴亥道:“那时我身体不行,大汗又不讲究这些,其他孩子都还罢了,只是这个六妞,我们是有宿缘的……”

  说到这里,她不愿再往下说,怕忍不住提起穆库什的名字,又勾起嘉福晋的伤感。

  第二日,阿巴亥早早来到嘉福晋宫中,并遍告各宫如约来贺。给六妞开奶的妇人来了,她手里拿了一根葱白,阿巴亥笑道:“今日都来送贺,你拿了一根葱白来,这算是礼吗?”

  那妇人笑道:“非也,这是用来打格格的小屁屁的。”

  阿巴亥道:“我们的六妞金豆儿似的,宠还宠不过来,怎么能由着你打?”

  嘉福晋笑道:“这个嫂子用心,本该在洗三的时候用葱白打屁的,她定是知道老婶子忘了,特意今日补上。”

  那妇人笑道:“正是,正是。我那日也在场,她是老婶子,就是忘了,咱们也不敢说的,只好回头补。”

  阿巴亥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用心,感谢,感谢。”

  这时,各宫与各府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都拿着用红布包着的贺礼,不一会儿已经在正厅堆的小山一样,各个妇人添上贺礼后,又都结对来内室看小格格,一个个夸赞不尽。

  洗三那日,伊福晋有意不来,因她最近得意,不屑于理会嘉福晋,但是这几日,听到大福晋阿巴亥像琉璃宝似的宠着这个新出生的小女孩儿,担心阿巴亥趁她和嘉福晋关系不好,刻意拉拢嘉福晋,如果这两人走太近对自己是不利的。

  于是,今日,她特地卸去钗环珠宝,只绾了一个大圆髻,插了一根素银簪,换了一身褐色的外褂,这是她以前经常穿的衣服,这些日子早已束之高阁,今日又特翻出来。她认为在女人堆里不适宜打扮得太好,容易招人嫉恨,何况今日她还有意笼络嘉福晋,更不能花枝招展惹她不快。

  阿巴亥和嘉福晋见伊福晋到来,都没有主动说话,伊福晋并不理阿巴亥,讪笑着对嘉福晋说:“妹妹得女实乃大喜,我这几日身上不爽,没能亲自来道贺,实在失礼。但这是怕冲撞了小格格,并不是我怕受累。”

  嘉福晋道:“姐姐糊涂了,得女明明是小喜,姐姐怎么说成是大喜!”这是嘉福晋故意跟伊福晋打岔,女真人的习俗将生男孩说是大喜,生女孩说是小喜。

  伊福晋笑得更没意思,心中想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我好好的来贴你,你要端起架子来了。

  德音泽和阿济根见状,心中想帮忙,却也不敢随便插话,她们已经尝试到阿巴亥的厉害,怕再次挨打,毕竟嘉福晋此时明摆着贴着大福晋。

  负责抱六妞“上车”的大嫂,拿起那根剥好的葱白,朝六妞的光屁屁上,轻轻抽了一下,道:“一打聪明”;又轻轻抽了一下,道:“二打伶俐”;再轻轻抽一下,道:“三打明明白白!”

  这时小格格“噗”地放了一个屁,一屋子女人哄堂大笑起来。

  大嫂大笑着,将小格格裹好,轻轻放到吊在床上方的桦皮悠车里,她将在这个车里住七天。

  悠车的两侧安装有两个大铁环,红色的绸子从铁环里穿过,吊在房梁上。

  大家又都围着孩子说了一堆喜庆的话,午膳都在嘉福晋宫中用了喜面,方三五结对地散去。

  伊福晋回到宫中之后,东翻西找,想找个贵重点的东西送给六妞,左看右看,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

  其实,这段时间努尔哈赤赏了好多好东西给她。努尔哈赤在叶赫东城清洗了布扬古的家,搜出来十几车的金银细软,拉回来之后,并没有交给阿巴亥去分配,而是入了内务部努尔哈赤的私库。他对着条目,挑了不少东西送给了伊福晋。

  嘉福晋生下六妞之后,努尔哈赤尚未去看她,这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因为努尔哈赤白天忙于政务,晚上被伊福晋迷的七荤八素,实在是无暇想起更多的人。

  他出征回来,也没有单独去见过阿巴亥。阿巴亥赌气也对他不闻不问。

  努尔哈赤的嬷嬷早就慌了神,她怕努尔哈赤再如此下去死在伊福晋床上,可是又不敢规劝努尔哈赤。伊福晋对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冷冷的、恶恶的,盯得她浑身发毛,那副样子像极了随时都伺机给她一口的毒蛇。

  嬷嬷又来求阿巴亥,阿巴亥叹息道:“我管不了他,也不想管他,随他去吧!”

  嬷嬷哭道:“这样下去大汗一定就完了,他在大殿已经头晕过十来次了,有一次还差点跌倒!”

  阿巴亥道:“头晕算得了什么大病,我也头晕!”说着,以手扶着太阳穴,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又头晕了。

  努尔哈赤的嬷嬷看在眼中,不知阿巴亥是真晕还是应刚才的话景,讪讪地说:“大福晋要保重凤体,早日叫医士来看看啊!”

  阿巴亥摆摆手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气血两亏,没有什么好治疗的,需要慢慢养。”

  嬷嬷怕努尔哈赤找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日,李紫又来看阿巴亥,阿巴亥拉她坐下,和嬷嬷、兰儿四个人说笑着。李紫问道:“大福晋肩上的伤可全好了?”

  阿巴亥道:“结疤了,但是疤痕太丑,奇朵先生说,只要持续用药,就可除疤,因此还用着药。”

  正说着奇朵来了,又给阿巴亥换药,李紫见他十分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奇朵与她四目一对,急忙低下头。

  从大福晋宫中出来,奇朵急忙去了伊福晋宫中,他鬼鬼祟祟,东躲西猫,生怕人发现,溜着墙根来到伊福晋这里,伊福晋一见他,急忙让到内室,关上门,奇朵说:“不好了,我碰到那个丫头了!”

  伊福晋惊问:“哪个丫头?”

  奇朵说:“就是你宫中叛逃到阿巴亥那里的阿紫,我看模样像是她。”

  伊福晋道:“她已嫁给皇太极为妾,不该在宫中啊!”

  奇朵道:“那就更没错了,她是特意进宫来看阿巴亥的。那丫头似乎认识我,一直盯着我看!”

  伊福晋道:“这确实是个麻烦的人,她知道我们故意给巴布泰用毒的事,也知道我们谋划着对莽古尔泰下手,我早就想结果她,只是一直没机会。”

  奇朵道:“现在不是结果不结果她的问题,她认出我,绝对会跟阿巴亥说的,她只要跟阿巴亥说我跟你有关系,阿巴亥必然怀疑我对她做了手脚,到时候换个医士来一查就完了。”

  伊福晋道:“你现在对她用的药到底用到了几成?”

  奇朵道:“五成。”

  伊福晋问:“怎么说?会死不会?”

  奇朵摇头道:“不会!”

  伊福晋咬牙道:“知道如此就该破釜沉舟一把将她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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