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朵又警惕地看了看他们身后有无叛党跟着,左看右看,终于放心,就吃力地将木柱子挪开,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开了大门闩。外面的人见门开了,急忙往里进。
奇朵跪下道:“大福晋安好?”
一个士兵答:“你瞎了,大福晋受了伤,你没看到吗?哪里安好了?磨磨唧唧,半天才开门。快去把你们医正叫出来!”
阿巴亥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恶言恶语。但是,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刚中箭时不觉得疼痛,此时,右肩及整个右臂剧痛难忍,再加上失血过多,她已没了一点精神。
奇朵却并不恼,恭敬地答道:“小人擅治外伤,就让小人来替大福晋治疗吧!”
那个士兵不敢再粗暴,答道:“那就好,快些治!”
奇朵帮着士兵们将阿巴亥抬入室内,让她平躺到医正明察平常休憩、喝茶用的小炕上。
奇朵道:“第一步需要拔出箭头,但是这会非常疼痛,不知道大福晋能不能忍受。”
士兵们见惯了刀林箭雨,对外伤治疗多少有些经验。
另一个士兵道:“这个箭头是带血槽的,需要尽快拔,不然大福晋会失血过多。这样的箭头好在拔的时候不会喷血。”
他说的没有错,箭头分两种,带血槽的和不带血槽的。带血槽的箭头是杀人的,一旦射入人的身体,血就会顺着血槽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即使不射中人的要害,也会让人失血过多而死,因此,在战场上,士兵们最怕的是这样的箭头,所以,他们经常有中了箭后,一看并非要害,就自己忍痛拔出的,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失血过多而死。
而不带血槽的箭头射中人后,箭头和肉之间没有空隙,仅仅会流出少量的血,因此这样的箭只有射中人的要害才能将人射死。但是这样的箭头拔的时候会有大量的血喷出,因而拔的时候最危险。
医士们听到说话的声音,都陆陆续续探出头来,一见阿巴亥在这儿,都急忙连爬带滚地出来,明察从一个木柜中爬出,急忙跪倒阿巴亥跟前请安:“大福晋吉祥!”
阿巴亥伸出左手略微挥手示意一下。
明察对奇朵道:“我们来拔箭头,你快去配止血的药!”
奇朵答应着,心中不甚欢喜,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容易。但是,关于如何下药,他还是要费一番心思。绝对不可用烈性毒药,如果阿巴亥用了药就死了,那么自己也逃不了干系。要用慢性的,让她慢慢的毒入骨髓,病入膏肓。对!就这么做!
奇朵兴奋地难以自制,如果阿巴亥死了,那么伊福晋得以扶正的概率非常大。而储君褚英现在正在谋逆,他想要继续做储君是不可能的,那么七阿哥就非常有希望做储君,到时候整个女真都会跪在他们的脚下。
奇朵很快配好了药,拿过去给阿巴亥敷上,他在上好的止血药中加入了慢性毒药。
因男女有别,这些医士只能隔着衣服给阿巴亥治疗。这时,隔壁的小屋中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明察惊问:“这是谁?”
一个年轻的医士尴尬地挠挠头,道:“是太监老伯,我躲避时见他不肯躲起来,就把他拖到了壁橱中,没想到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此时恐怕是睡醒了。”
明察骂道:“一堆憨货,还不赶紧将他拉出来!”
年轻的医士急忙跑过去,打开壁橱拉起老太监,道:“老伯,赶紧出来,大福晋在这儿!”
其实,他撒了个小谎,当时,他见老太监不肯躲,就用手捂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壁橱里,谁知用力过猛,居然把老太监憋晕了过去,这个年轻的医士吓得不轻,正愁着不知怎么收场,老太监居然自己醒了。
老太监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子,你,你,差点憋死我!”
年轻的医士急忙给他作揖,并示意不要声张,老太监会意,笑道:“小满,你是个好孩子,伯替你瞒着!”
小满高兴地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出来。
老太监一看阿巴亥躺在小炕上,面无血色,吃了一大惊,急忙过去察看。
此时奇朵已将伤口包好,老太监想着阿巴亥贵为大福晋却连连身受重创,不禁老泪纵横,他一哭,明察也跟着哭了,接着那些医士都哭了,奇朵哭不出来,不得已,只能用衣角揉着眼睛,将眼揉红。
褚英的家丁们正在后宫肆意掠夺,他们见正宫有人把守,就上别的宫中搜索财物。有几个人到了伊福晋宫中,结果一无所获,又有几个到嘉福晋那里,见到了他们从不曾见过的精美首饰、绫罗,他们兴奋地叫着,笑着,尽情地装着,衣服里塞不下了,就用被单来包。
又有一二十人来到富察氏宫中,除了锁在屋里的五个宫女,他们一无所获,因看宫女们还有几分姿色,恼怒之下,这些人一一将这几个宫女奸淫,一时哭喊声震天。
富察氏在密道中听着,得意地冷笑不止。
额亦都和噶盖接到消息后,立即率人赶来。而此时褚英在后宫中也焦急万分,他知道此时想要取胜已不可能,而救兵来了之后,一定会封锁宫门,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纠集队伍冲出宫门,冲出城门,去逃生。
褚英到处喊着:“想要活命的就快随我来!想要活命的就赶紧过来!”伊福晋宫中那些人什么都没找到,就追随着褚英出来,富察氏那里,沾过光的家丁们也心满意足,整了整衣服也随褚英出来,那些还没有沾上宫女的,血脉贲张,等了那么长时候,如何肯就此离去,一个个如饿狼扑食,扒着宫女死赖着不走,褚英大怒,上去瞄准一人,从背上一剑直捅到底,连家丁和宫女一起捅死了。其余人见状,灰溜溜爬起来跟着他走。
褚英一点人数,见有五十多人,知道还少三四十,也再顾不了许多。对这些人说:“今天,我们原是有把握获胜的,却因你们贪婪致败!如今想要活命,只有一条路,随我杀出宫去,再杀出城门,逃出赫图阿拉,以图东山再起。”
这些人见别无选择,都说:“唯大阿哥之命是从!”
此时,守门将领们已带人进来,正一处一处搜寻,褚英躲在富察宫门外,示意身后人跟着他,抄近路去了北门处。
额亦都和噶盖几乎同时到达了宫门的南正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将领,很快定下,噶盖带人从外封锁各宫门,额亦都率人入内诛杀逆党。
而褚英选定从北门出逃,一是因为他们离北门近,二是因为他算定援军一定会先到正门,而那儿是距离北门最远的。
额亦都的人想进入南门并不容易,里面还有褚英的人在把守着。
噶盖将自己的人分成了四个小队,分别向四个门行进,他直觉褚英会杀入后宫,如果进入后宫,那么他从北门逃出的几率就比较大,因此他亲自率人往北门来。
何和礼和东果格格听到褚英造反的消息后,惊得差点晕厥,命人备了快马,立即向宫中赶来。何和礼心中想道,我终于知道大汗此次为何不让我出征,不让额亦都出征,留下额亦都是为了防范褚英,留下我是为了保全褚英啊!我一定要见到他,劝他迷路知返。
东果格格一边策马疾驰,一面痛哭不已,心若刀绞,褚英是她的亲弟弟,母亲死的早,她和大弟褚英、二弟代善相依为命,而父汗对他们三姐弟也一直高看一眼,他们一直享受着非同寻常的尊贵,不同于其他的弟弟妹妹,她不知褚英为何要造反,死活也想不明白。
褚英已领着人到北门里面,他的人已然明白此乃逃命之战,一个个穷凶极恶,势不可挡,褚英更是杀红了眼。很快北门的三十个守兵,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杀尽。
他们夺门而出,一溜烟的往北城门去。褚英边跑边鼓舞士气,喊道:“噶盖此时定已率人来救宫城,城门守卫必然空虚,奴才们,跟着爷闯出去,爷保你们半世富贵!”
他已经想好,出城之后,他就去投奔他的二叔舒尔哈齐,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噶盖带人来到宫城北门,却发现城门洞开,守卫死了一地,叫道:“不好!来晚一步!弟兄们,跟我来!”
此时,他的心慌乱到极点,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布防了,北门因城楼高大坚固,平常兵力最虚弱,这是出于防御外敌的需要。但是要从内部攻破的话,这就成了软肋。
褚英等人来到北门,很多黄旗的兵都认识他,对他们来说褚英是亲密的主帅和战友,而最近因近卫军的加入,黄旗原来的守门将士被大大压制,他们本来已一肚子怒火,又听说了大汗不信任储君的传言,同情褚英的士兵数不可数,此时见褚英狼狈而来,他们再无半点疑惑,一致认为大汗要杀储君。
因此纷纷倒戈,站到褚英这边,一时褚英的人达到二百多个,近卫军守门人只有不到一百,立场已定,无需多言,两方展开激烈的交战。
近卫军渐渐不支,他们的头目喊道:“大汗有令,敢夺门者格杀勿论,储君已反,我们要誓死守门,大家随我来。”
这几十个人渐打渐退,一个个用身体抵住城门。
褚英的人扑过去,像杀死猫狗一样,毫无留情地将他们宰杀,一时城门内的尸体堆积如山。
北门的近卫军眼看就要被杀光,头领左右看看,他身边除了死尸就是死尸,活着的不超过五个人,而褚英已提着淌血的剑,指向了他的脖子,忽然他听到无数的马蹄声,惊喜道:“快看,噶盖大人来了!”他并未看到噶盖,只是冒说了一句。
褚英扭过头去一看,果然见噶盖率人赶到,他率领的近卫军一看眼前惨像,一个个像疯了一般,冲杀过来,褚英的人本已疲累不堪,那些家丁一个都没能活下来,纷纷做了刀下鬼,只有倒戈的黄旗军和褚英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