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福晋拉着她的一车珠宝笨拙而来,她的这副贪婪又滑稽的样子引得人人捂嘴偷笑,连她自己的丫头们都不例外。伊福晋远远的看到众人笑她,有些恼了,对她的丫头们喊道:“香柳奴婢,还不过来帮忙。你们这些见利忘义,胆小怕事的蹄子们,居然撇下我就跑了,看回头我怎么收拾你们。”
香柳等人毕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赶紧过去帮她把车拉过来。
富察氏却不肯来,她也像伊福晋一样,将所有的财宝收到一处,放在床的柜板底下的暗室中。原来,她很多年前,就在自己宫中造了一个密室,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最高的权力,面对的敌人绝非后宫中的女子,而是他们最高的统治者努尔哈赤,因此早生了谋逆之心,为了逃跑和躲藏,富察氏在床板下修了一个房间,后来还觉得不够,又修了一条小道通到宫外,方便逃走。
她的这个密道修的极为精巧,床板掀开后表面上看与别的床无异,但是只要重叩三下,床板下的地面就会裂开缝隙,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阶,顺着台阶下去,是一道厚重的石门,门上有一个圆形的石头按钮,按钮上刻着两圈忍冬纹的花样,只要将此两圈花纹,内的一圈左转五下,外的一圈右转四下,再重重一按中间,石门就会原地扭动,露出密室的入口。
富察氏接到阿巴亥接二连三的催促,心中只是冷笑,心想:“你的正宫未必有我这里固若金汤!”
不但她不去,她也不允许丫头们去,她先骗着让她们进屋中收拾细软,后将她们反锁在屋中,有一个丫头试图从窗户逃出,刚伸出头来,被富察氏一刀砍死。
自从她失去富察嬷嬷和她娘家带来的丫头们,受尽这边丫头的虐待后,她就对这里的丫头们恨之入骨。虽然努尔哈赤杀了那些虐待她的人,她却将这个恨延续下来,延续到后来派给她的这些丫头身上。
见她如此狠辣,丫头们再也不敢从窗户向外爬,一个个尖叫痛哭。
阿巴亥反复派人催富察氏,但得到的回应永远是两个字“不来!”,遂命令关闭宫门,忙乱中突然想起忘记通知德音泽和阿济根,又急忙让人去叫,她们倒是一个个花容失色,火速赶来。阿巴亥从北门处抽调了三十人,从门内守住正宫的宫门。
正宫的门在阿巴亥身后关闭,她将与守门的将士们一起护卫宫城。
正宫的奴婢、奴才们哭作一团。嬷嬷和兰儿等人带着阿济格在东厢房,不断从窗户向外偷看,只发现黑压压的满院子都是人,却不知那其中没有阿巴亥。
这时,阿巴亥能接触到的只有北门的守卫。她命人去探褚英的人到底有多少,不一会儿得到回复二百五六十人。阿巴亥心中想着,旗里的兵如果被他调动起来,绝对不止这个数,这些应当只是他府中的包衣奴才们,可是外面有没有人接应他?如果将三个门的守卫都调来攻打他们,外面的人会不会趁虚而入,将我们一举消灭?
这个决策对她来说是个难题,对各门的守将来说都是个难题,而各门守将如果不见到大汗兵符擅离职守,那就是个死罪,所以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如果不把人集中起来,让各门的人依旧驻守各门,那么褚英的二百多个人对各门各个击破,我们不是也会全军覆没?
因褚英这次是秘密行动,而噶盖带着人守着外城的一圈城墙,所以对宫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阿巴亥快速思考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努尔哈赤,我信你,我信你已安排好了外面的一切,我信你没有让八旗的一兵一卒落入褚英手中。我赌他手中只有这二百多人,都是他的家丁!
于是高举令牌道:“北门守卫听令!”
北门头目赶快跪下,阿巴亥道:“从此刻起,北门留下二十人守门,其余人跟我上汗王殿前灭贼!”
北门头目大声答应:“嗻!”对阿巴亥这一做法,他是认同的,因为他觉得没有更有的办法。
阿巴亥又命他骑上快马给西门和东门的守将传达了同样的命令,三门的士兵三百多人齐聚在汗王殿前。此时褚英已将巡逻的卫队斩杀殆尽,攻取了汗王殿。
三门将领立即投入战斗,阿巴亥在后意识到危险,大声喊道:“将士们,不要硬闯!”
但是已经晚了,褚英率人在汗王殿中,居高临下,从窗口射出无数飞箭,一时三门士兵死伤数十人。
阿巴亥与将士们一起躲在高大的台阶下,三个守门的头目围在她身边,阿巴亥道:“目前,要立即派人去额亦都府上和八门提督噶盖处求援!我们只要能将他们困在殿中不出来,援军一到就胜利了。”
东门守将行礼道:“末将马上派人去!”说毕,命两个人骑快马分头去找额亦都和噶盖。
阿巴亥又道:“褚英既然是为了得到汗位,那么此刻必然是要夺下整个宫城,所以你们都是他们猎杀的目标,而后宫中人,他倒不一定全杀死,他应当会挟持我们要挟大汗!”
西门守将道:“大福晋说的极是!既如此,他们必不会躲在汗王殿中不出来,因为与我们僵持下去对他们不利,他们一定会冲出来……”
话没说完,褚英已带着人冲出,北门守将大喊:“保护大福晋!”十来个士兵“哗啦”围成一圈,将阿巴亥护在中间。
三个将领带人与褚英的人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染丹墀。
褚英在高处一眼看到阿巴亥,冷笑着,大喊道:“抓住大福晋,赏银一千两!”
阿巴亥说道:“褚英,你真的要自绝于天下吗?你此刻退兵,大汗回来后,这一切我都可以绝口不提,你还是你的储君!”
褚英冷笑,道:“阿巴亥,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看我此时像有回头的余地吗?还是我像有回头的意思?”
阿巴亥摇头道:“你根本不理解你父汗对你的一片苦心!亏我还日日开解他,为你说好话!”
褚英摆手道:“无需多言,父汗是怎样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
这时,褚英的几个家丁已扑到阿巴亥跟前,被卫护她的那些士兵噼里啪啦砍倒,阿巴亥手提长剑,随时准备自己动手杀人。
褚英明白,阿巴亥不可能不去叫救兵。而他的计划,正如阿巴亥所料想的,先将守门将士杀光,夺取四个宫门,再入后宫,挟持大福晋和诸位后宫、小格格、小阿哥。只是,他没有料到,阿巴亥居然有勇气只身跑到前面来。
对他来说,只能速战速决,快速占领四门,而现在他才占领了南门一处。眼看局面进入胶着状态,褚英心急如焚,他忽然想到,他的优势在于准备充分,不光有刀剑,还有弓箭、弩机,而守门的将士们只有刀剑长矛。于是喝令自己的人退后,与守门军拉开距离,褚英道:“弓箭、弩机上!”
一时,万箭齐发,守门军躲避不及,死伤过半,剩下的人慌不择路地逃到台阶下。卫护阿巴亥的士兵们也簇拥着她蹲到台阶下。
褚英“哈哈”大笑,亲自拿起一张弓,搭上箭,从丹墀上,居高临下,瞄准了阿巴亥。
阿巴亥无所畏惧,怒目瞪着他。
褚英没有射出这一箭,并不是因为他不忍,而是因为他明白要想要挟努尔哈赤,必须活捉阿巴亥。
褚英的弓箭手、弩机手们都像他一样,将弓箭、弩机搭好,居高临下,对准了躲在丹墀下阴影处的人们。
眼看这些人就要被悉数消灭,阿巴亥急中生智,想道,这些人不过是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与守门的正规将士们不同,何不用钱财扰乱他们一下,于是大声道:“额亦都大人来了!”褚英和他的人急忙向宫门处看去,三门的将领趁机带着人快速跑到大殿两旁。
躲在殿的两侧山墙外,阿巴亥探出头来喊道:“后宫的门开着,将士们保护好后宫的财宝!”
故意说给褚英的人听,那些人并没有受过正式的军规训练,哪里知道守规矩就是保命的道理,一听此言,互相看一眼,都一窝蜂地向后宫跑去。
褚英大喊:“停下,都给我停下,不要上当!夺门要紧!”
可是那些人利令智昏并不听他的,褚英情急之下抓住一个人一刀宰了,剩下的人才不敢再跑,可此时已去了大半。
守门三将率人冲杀出来,褚英的人一个个措手不及,又被砍去一多半。
褚英慌乱之下,也向后宫逃来,他一眼瞥见了得意洋洋的阿巴亥,此时将士们都已冲出去,她身边只有三个人护着,躲在西山墙外。
褚英恼恨不已,拈弓搭箭,一箭射去,被阿巴亥抬手一剑格去,褚英又是一箭,射中了阿巴亥身边的一名士兵。他又连连发箭,阿巴亥和两个士兵一一躲过,他们三人急忙向殿前跑去,不料正好遇到一个手持弩机的褚英家丁,他见了阿巴亥,双眼放光,一弩机射去,阿巴亥急忙躲避,却正中右肩。
阿巴亥“哎吆”一声,北门将领恰在附近,转身一看,手起刀落,削掉了那家丁的脑袋。急忙奔阿巴亥来,此时将士们已经将褚英的家丁杀的杀,伤的伤,砍倒一地,褚英急忙躲进后宫去了。
三个将领都没有伤亡,他们一起来到阿巴亥跟前,跪下道:“大福晋,你如何了!末将等有罪!”
阿巴亥手攥住箭头,血顺着箭头上的血槽汩汩流出,她咬着牙道:“我没事!你们赶紧率人进入后宫,勿使他们惊扰女眷,褚英孽党,格杀勿论,活捉褚英!”
三个头目领命入后宫去寻找褚英等人。
几个士兵扶着阿巴亥来到医士院中,医士院位于汗王殿的东南角。医士们早已吓破了胆,将院门反锁了,又抵上两根大木桩。他们一个个找地方藏起来,有藏到药柜中的,有藏到大瓮中的,有藏到草药堆里,将自己埋起来的。只有奇朵胆子大一些,不时走出院中听一下动静。
士兵们在外大力拍门,叫道:“快开门,大福晋来了!快开门!”
里面的医士们不知是真是假,更加害怕,个个浑身筛糠。
奇朵眼珠子转了转,想道,若果然是大福晋来了,那么她必然受了伤,岂不是给了我下手的机会?于是蹑手蹑脚跑到大门处,扒着门缝一看,果然是阿巴亥,而且,她的肩头还插着箭,不禁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