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中,努尔哈赤与阿巴亥。
阿巴亥道:“那就好,若非她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我也不会下决心罚她。”
努尔哈赤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只是,姊轩是姊轩,她父亲是她父亲,后宫中若有人因她父亲轻看她,你也不能姑息,公正无私,方不失你大妃的体面。”
阿巴亥垂着眼答应一声是,心中却不甚痛快。
努尔哈赤看了出来,说道:“你大可不必因她们任何一个徒添烦恼,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我始终都拎得清。如果我对你跟对她们一样,当年你小小年龄,大可不必立你做大福晋。”
阿巴亥转恼为喜,笑嘻嘻地重新大声答应一声:“是。”
转而又问道:“你所说的不一样,究竟是怎么不一样?”
努尔哈赤略作沉思,其实他心中也没有答案,就是感觉不同,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同。不管别人再美丽,再优秀,我始终都没有那种荣辱一体的感觉,也未将她们看得与我平等。只有你,我想让你分享我所有的东西,除了苦难。”
阿巴亥听了十分感动,眼中一下子张满泪水。
多尔衮骑在努尔哈赤的脖子上,低头抱住努尔哈赤的脑袋叫道:“阿玛真棒,阿玛最棒!”
阿巴亥和努尔哈赤都笑起来,阿巴亥道:“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棒?”
努尔哈赤道:“我看尚方司办事得力,已将李紫的事交给他们去查。他们处理起来比代善方便,随后,那个章京可能会找你了解情况,你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阿巴亥拍手笑道:“太妙了,就是应该他们去查。代善不能随意出入宫中,不能传唤宫中的人,更不能搜查后宫,破案全靠天机,实在是不易。”
努尔哈赤听阿巴亥如此体谅代善,心中又有些不快。
嬷嬷领多尔衮去睡了,努尔哈赤和阿巴亥也上床准备睡觉。阿巴亥突然问:“你既然说对我与对别人那么不同,为何不能专情于我呢?”
其实,对这个问题努尔哈赤也感到困惑,他似乎并不是不能专情于她,而是没有必要这么做。于是,他反问道:“你需要我这么做吗?如果需要,我能够做到!”
阿巴亥笑笑,将身子扭过去道:“不需要!”
努尔哈赤笑道:“这不就对了吗?我知道你不需要。”他又像想起什么,从背后拥住她道:“但是我需要。”
阿巴亥不解地问:“什么?”
努尔哈赤说:“需要你专情于我!”
阿巴亥扭过身来,笑着面对他,爽朗地说:“你放一百个心,我至死都专情于你!”
她这句话又让努尔哈赤想起了那个不好的梦,他总感觉阿巴亥会像褚英一样不得善终,于是怅然说道:“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两人相拥而眠,一宿无话。
第二日的晨省,所有人都来的很早,包括伊尔根觉罗姊轩,她一改往日的邋遢,将发髻梳的光滑油亮,两把髻上一边带了一个珠翠钿花,正中簪了一朵粉红牡丹绢花,她十分喜欢牡丹。
见她的样子,德音泽、阿济根、明兰、明慧等人无不捂嘴偷笑,仿佛她们才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
阿巴亥见她们四人嘲笑姊轩,想起努尔哈赤交待的让她护姊轩的话,轻咳了一声,道:“姐妹们以后当以和睦礼让为贵,再也不要出任何乱子,如若再让我看见谁蔑视谁,谁笑话谁,也是一样的交尚方司处置。”
德音泽四个人吓得赶紧正色,端坐着不敢乱动。
阿巴亥又说:“伊庶妃因以前的事受了责罚,今已改过自新,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谁都不许再提起,非但不许提起,就是想起也是不该。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答道:“是,大妃!”
午后,阿巴亥命兰儿出宫去将东果格格叫来。东果以拜见嫡母之份见了礼,阿巴亥急忙拉她坐下,屏退了宫中的丫头,只留兰儿伺候。
阿巴亥道:“你父汗已将查阿紫死的交给了尚方司,不用代善查了。”
东果惊问道:“这是为何呢?是信不过二弟吗?”
阿巴亥说:“非也,非也,只因现在宫外全无线索,大贝勒又无权查宫中。”
东果松了口气,道:“哦,原来如此!那也对。”
阿巴亥又将自己如何处理伊尔根觉罗姊轩,尚方司怎么样查,努尔哈赤怎么样的态度一一告诉了东果。
东果笑道:“父汗真是英明,从不因私废公。”又笑道:“也不对,父汗只因你才例外。”
阿巴亥嗔怪道:“哪里因我例外了?”
东果说:“几次三番放走布占泰贝勒可不就是为了你?”
提到叔叔,阿巴亥又是一番长吁短叹,东歌已经出嫁了,他却无家可归,仍然住在叶赫城中,不知怎样的处境。
东果见勾起她的伤心事,自知失言,急忙又将话题扯回李紫身上:“那么,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帮助尚方司喽!”
阿巴亥点头道:“是!兰儿前段时间给八阿哥送吃的,在他家后门碰到一顶小轿,似是宫中之物。”
东果说:“他既无生母,又无姐妹,宫中有谁会去他家?”
阿巴亥道:“正是如此,才觉蹊跷,我怀疑是伊福晋……”说至此,又先自己丧了一半气,道:“但是,就是她去也说得过去,岳托和硕托是她抚养的,后来都住在皇太极府中,她去那里也有理由。”
东果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认为恰恰相反。正因为她有去的理由,她才有机会跟那府中的人接触,才能里应外合杀了阿紫。若是旁人,去个一回半回,根本就做不到。”
阿巴亥恍然大悟,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怀疑着,却一直怕怀疑得不对,又怕冤枉了好人,所以没有拿出坚定的手腕去查证。
东果道:“你说,伊妃会不会通过岳托和硕托去下毒?”
阿巴亥道:“不该吧,他们两个还是孩子。”
东果又摇头:“你就是太天真!那两个小子也要回他们的家了,我叫代善问问他们。”又说:“会不会她与八阿哥本人勾结?”
阿巴亥听到这里愕然心惊,因为她想起来李紫对她说过的话,皇太极已不再喜欢她。
阿巴亥的眼泪又流下来,道:“阿紫太可怜了,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东果拉着她的手,说:“大妃,大妃,你以后一定要坚强,不要再这么情绪化,你这样只顾悲伤是查不了案的。”
阿巴亥擦了一把眼泪,道:“说的对!岳托和硕托住在皇太极府,即使不是他们所为,他们必然也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叫代善好好问问他们。”
努尔哈赤已经给岳托和硕托安排了宅基地,就在代善府的东西两侧,原是数十家商户,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就让他们全迁走,留出空地来给两个孙子建房子。
代善见父汗慷慨,也不得不拿出态度,给努尔哈赤表态用自己的钱给两个儿子建房子。那个叶赫那拉氏受到努尔哈赤警告,也暂时消停,不敢乱说。
东果到代善府中,将阿巴亥跟她说的一切学给代善,代善听到阿巴亥那么体谅自己,脸又红了,心中甜甜的。又想到父汗将这件事交给尚方司也是体谅自己,不禁羞惭起来。
东果见他脸色一会儿一变,不明所以,也不去探究,只催促道:“二弟什么时候将岳托和硕托接回,赶紧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们两个,但愿他们不要牵涉其中才好。”
代善听她这么说深深忧虑起来,恨不得立即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见天色已晚,又想到需要事先跟皇太极说说,方不失礼节。
第二天,代善备了两坛南酒,两匹绸缎,四只牛,四只羊,往皇太极府中去。
皇太极见了慌不迭地出来迎接,在门口的大街上就跪下给代善磕头。
代善笑着将他扶起,道:“这些年感激贤弟对两个孩子悉心照料,哥哥今天给你赔不是来了。”
皇太极一边将代善往门里让,一边说:“二哥说哪里话,侄子们愿意来我这儿住是我的荣幸。”
皇太极一路将代善让到正厅,兄弟两个自然少不了一番客气,代善又将来意说明,两个人说妥,皇太极叫人去传了岳托和硕托。
皇太极道:“二哥,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二哥稍作回避,我先同他两个说说,说定了,二哥再出来,好言好语将他们领走?”
代善道:“八弟考虑的很是周到,正该如此。”
于是皇太极将代善请到隔壁的暖阁,将门关上。
不一会儿,岳托和硕托来到,两人嬉笑着问:“八叔,你叫我俩作甚?”
他们与皇太极年龄相差不大,三人名为叔侄,其实亲如兄弟。
皇太极笑道:“恭喜你们两个臭小子,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你们的新宅子已经动工,让你们回去监工呢!”
岳托和硕托一听,收敛了笑容道:“侄子们先已向八叔陈情,我们宁可死在外头,绝不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