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完毕后,各大臣及诸位成家的阿哥们将“天神”分别请回自己家,等待明日祭祀。
巳时,全部的人又齐聚汗王殿,除了参加祭天的人外,努尔哈赤那些出嫁的女儿们也都回来了,何和礼和东果公主,沾河公主嫩哲以及她的夫婿及公公扬书,三公主莽古济和夫君吴尔古代,另外那些归附的部落,如哈达、乌拉、辉发等部,以及野人女真,这些部落虽然都被努尔哈赤吞并,但是依然保留着形式上的最高领导,如莽古济的夫婿吴尔古代,就是名誉上的哈达领袖。另外,蒙古的科尔沁部、札赉特部、杜尔伯特部、巴林部、札噜特部、喀喇沁部、乌珠穆沁部、察哈尔部、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都派使者担酒牵羊,前来相贺。
从这一天起,努尔哈赤成了万汗之汗—覆育列国英明汗,也称汗王。阿巴亥坐在努尔哈赤旁边,惊慌地分享着他的光辉。
可是,努尔哈赤与阿巴亥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他们之间仿佛一直隔着一堵墙,谁也不去捅破,也无力捅破,无法去除这个隔膜。
他们对彼此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努尔哈赤对阿巴亥这个大福晋尊崇有加,他们对彼此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似乎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不在一起时,经常无故叹息,想到对方,心中充满苦闷。
听到东歌去世的消息,努尔哈赤嘴角抽动一下,落寞了半日,终究释怀。
听到东歌去世的消息,布占泰仰天大哭,他一直住在叶赫,自东歌嫁人后他就得了病,如今病得更重……
阿巴亥做了大妃后,全套的行头都有了定制,再也不能随便穿着,所有的用具也区分出等级来,努尔哈赤又在前朝后宫颁布了一系列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定下晨定昏醒的制度。宫内所有的侧妃、庶妃、格格、阿哥必须每日早晚给大妃请安,早上由大妃安排一天的事务,晚上各人汇报一天的所作所为,大妃必须早晚给大汗请安汇报,这在孟古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执行的很好,阿巴亥做大福晋后对这些礼仪毫不在意,众人也觉得她年幼,每日对她行礼时若芒刺在背,很不自在,也就作罢。另外,努尔哈赤还规定宫外成年的阿哥们每月初一、十五要进宫给大妃及母妃请安,其余时候未经宣不许入宫。阿济格、多尔衮作为嫡子,也与其他的儿子形成了严格的嫡庶差别。如,其他的庶子、庶女见了嫡子必须行礼,即使年龄大也不例外。落座时,只有大妃、嫡子可以与大汗坐一桌,侧妃和庶妃只有特别恩准才可以。侧妃和庶妃之间也规定了很细的礼仪规矩。
努尔哈赤就是要从礼节上形成严格的等级秩序,彰显汗王家的规矩和威严,外以国法约束臣、民,内用家规制衡妻、子,形成内外井然一体的家国天下。
晨定昏省,对阿巴亥来说也是一种拘束,侧妃、庶妃们每日卯正准时来到,她就必须寅时起床,梳妆完毕,穿上正装,正襟危坐地等着。
而努尔哈赤也每日寅时起来,到卯时,他已坐在汗王殿中,接待贝勒、阿哥、大臣、武将们每日的早朝,讨论国事。
这日,还未到卯正,伊妃和嘉妃一前一后来了,两人谁都不理谁。富察氏参加完登基典礼就又回到宫中被囚禁起来,所以这一切活动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阿巴亥也对伊福晋十分不满,但是拘于身份,她不能明白着给她脸色。但见那伊妃本来落后嘉妃几步,眼看快到门口,立刻紧赶了几步,超过嘉妃,嘉妃也不敢示弱,剜了她一眼,迈大步子,连上两个台阶,临进门时两人挤了个肩并肩。
阿巴亥翘起带着金护甲的手,捂了一下嘴,略略一笑,又恐二人看见,抬眼看时,见她二人乌眼鸡一般,互相怒目而视,谁也没有注意到阿巴亥的嘲笑。她们各自揉着肩头,想是刚刚互相撞疼了。
阿巴亥道:“两位姐姐来的早啊!”
嘉妃一甩手绢,窝了个万福道:“大妃请万勿再以姐姐称呼臣妾,折煞臣妾了!某些有本事的人,也许担得。可臣妾一不会用毒,二不会使诈,是个没本事的,万万担不起。”
伊妃见她这么编排自己,气得脸上发紫,她又是最惯于伶牙俐齿的,此时焉能落败,于是冷笑一声道:“论起本事,倒不用提那些细枝末节,只单单看谁生的子女最多,那才是硬本事!”
嘉妃生了三女两子,是努尔哈赤的妻妾里生孩子最多的,可是她却没能凭借这个得到任何东西,此时,伊妃揭她伤疤不说,还暗指她狐媚惑主,嘉妃如何能不气,她思索着该如何还击。
阿巴亥看着眼前的场景,想说一句,论争大汗宠谁有伊妃的手段,话到嘴边,张了几下嘴都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是大妃,是正室,是所有这些侧妃的主子,她必须维护自己公正威严的形象,绝不能偏着谁向着谁。
这时,德音泽和阿济根、明兰和明慧也来了,她们先给阿巴亥行了礼,叫了“大妃万福”,又向左手边的伊妃见礼,再对右手边的嘉妃见礼,她们互相也都行了平礼,方坐下,德音泽和阿济根坐在左边,明兰和明慧坐在右边,这倒不是因德音泽、阿济根与伊妃亲近,而是在同级别的侧妃、庶妃中,是按先来后到规定位次的,伊妃入宫比嘉妃早,自然坐更加尊贵的左边,德音泽、阿济根入宫比明兰和明慧早,她们也坐在左边。
但是,这次她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不一会儿兆佳氏懒洋洋的来了,她一边走,一边拿水萝卜颜色的手绢捂着嘴打哈欠,阿巴亥眉头一皱,除了嘉妃外,其他人脸上都略过一丝鄙夷的神色。
兆佳氏对大妃行了礼,又对伊妃和嘉妃行礼,行毕,环顾一下屋子,见自己落座的话,就要坐在那四个庶妃的下首,于是就站在那儿,盯着那四位,等着她们过来给自己见礼,那四位却是动也不动,都假装没有看到她。
兆佳氏自恃入宫多年,如何受得了这个,于是转过身,重又面对大妃道:“大妃在上,请为臣妾做主,臣妾该坐在哪里?”
阿巴亥还没有搭腔,伊妃扬了扬下巴,抢先说道:“那么多空位妹妹看不见吗?何必为这点事质问大妃?”伊妃恨她平日与嘉妃交好,更恨她见风使舵这么多年,谁得势就巴结谁,唯独自己得势的时候,她不来巴结自己。
兆佳氏跪下道:“大妃明鉴,臣妾并非质问大妃,只是同伦中以入宫年数多者为尊,为何臣妾看不到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阿巴亥微笑着左右看看那四个人道:“兆佳妃说的没错,原是你四个落座时没考虑到,还不赶紧调过来!”又笑着对兆佳氏道:“你不必生气,她们本就年轻,四人一同进来时,你尚未来,她们一时没考虑到。我也错了,疏忽大意,没注意到她们没给你留位子。我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就起来拉着兆佳氏的手,兆佳氏急忙行礼道:“臣妾不敢!”
德音泽、阿济根、明兰、明慧四人见状,慌不迭地站起来,德音泽将伊福晋旁边的位置空出来,上对面坐了明兰原来坐的位置,兆佳氏坐在伊妃下首,阿济根紧挨着兆佳氏坐下,明兰坐在德音泽下首,明慧坐在阿济根下首。
这时,伊尔根觉罗姊轩逶迤而来,因赶得太急她的发髻都歪了,点翠步摇斜插在头上,这时,正宫殿内的所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得到大汗专宠的女子,这样的姗姗来迟,是对众人忍受能力的严重挑战。众人本就对她嫉恨不已,就连阿巴亥也想要压制她三分,可是她自己却不知韬光养晦。加之发髻散乱,一副病若西子的模样,众人看了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又都觉得伊妃是她的亲堂姐,平日却也不敢欺负她。嘉妃率先发难道:“妹妹来的这么晚,想是侍候大汗起得晚了?”
姊轩摇头道:“并非大汗起得晚,大汗早已上朝去了,是臣妾自己起得晚了,不知何故,整日精神困倦不堪,不觉睡过了头。”
嘉妃摇着头冷笑道:“你一个人睡过了头,你们全宫的丫头都睡过了头吗?想是丫头们觉得主子受宠,因此生了傲慢之心,想着自己的主子不必给大妃请安。”
姊轩一听这话,如挨了一记闷棍,重又“扑通”跪倒在地,道:“没有啊姐姐,都是我的错,丫头们一再催促,我头沉脚轻,就是起不来!”
说着偷眼看看她堂姐伊妃,想让伊妃帮自己说话,伊妃只拿眼睛盯着房顶上的藻井出神。
阿巴亥冷笑道:“即是身上不爽,该让丫头来跟我告假才是,这样让阖宫的姐妹等着你一个人,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