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雪瓣在天地苍茫之间纷飞飘零,将目之所及处都染做纯白颜色。
时值晌午时分,驻守城门的士兵们正是休息的时辰。因为落雪的缘故,天气很冷,长官们特许他们在鼻子被冻掉之前,喝上两口北塞的烈酒借以驱赶寒意。
烈酒总能令人唇舌轻薄,驻守城门多年的老兵喝酒以后,向资历浅薄的新兵们说起了流传在城中多年的故事。
“你们可别小看这一两口酒,大雪覆盖之时,一口烈酒可是千金难求。”他轻抿碗中往外升腾丝丝缕缕白色雾气的酒,半眯的眼眸中流露出满足之意,“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关城外亡命流寇的传说?”
不等别人回应,他便自顾自将自己话茬接了下去:“你们这些年轻人肯定都没听说过古老的传说,毕竟传说的年月,距离我们现在已经将近两百多年了 。‘
传说经年之前,姑苏城还不是繁华的城市,而是南方边境一座边关小城,彼时候土地贫瘠连年灾荒,城中百姓生活困苦,但是民心淳朴。当时有一伙流寇在楚国游荡飘零,他们身着黑色衣袍,像是幽灵一样四处烧杀抢掠,所过之处,无不生灵涂炭。但是朝廷处在外戚宦官引起的动乱中,自顾尚且不暇,更遑论搭理民间百姓疾苦之事了。
人群中有喝倒彩的嘘声,他们大声嘲笑老兵口中神神道道的故事,不以为意道:“你是不是想说流寇们流窜到附近作案,最后因为城墙牢固人心坚定,他们久攻不下,最后被冬日的落雪活活冻死在山中的故事?哎呀,这个故事祖祖辈辈都在流传讲述,早已经没有什么神秘惊奇可言了!”
在年轻人们的哄堂大笑声中,老兵背过身去,胡子因为气恼而翘得老高:“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些个年轻人,都不懂得怎么尊重长辈了!”
因气恼情绪而显得分外难看的神色像是被泼上一桶冷水般冻僵在脸皮上,老兵倒抽一口凉气道:“那不是传说,你们看啊,他们来了!”
尖叫声音刺耳的划破平和的气氛,当士兵们恍然回过神来,眼眸顺着他指点的方向转而望去时,他们同样倒抽一口凉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将远方紧紧盯住:“去禀报城令,快把城门关上!“
与此同时,遥遥远方,视线近处,在纯白颜色的雪中,他们看见黑点浮动。那黑点像是行人赶路般冒雪缓缓前进,渐渐的逼近了姑苏城。
城门上驻守的士兵盯死他们的一举一动,脑海中所想无一不是年岁稚嫩时候在长辈们口中听过的有关流亡匪寇的故事,他们说那些匪寇因为暴毙心生怨气,至今仍然不肯转世轮回。他们徘徊游走在姑苏城外,等待时机冲入城中。
士兵们都把黑衣者当做流寇,为此他们甚至于举起了对敌所用的弓箭,尖锐的箭锋瞄准来者的咽喉。
直到黑衣者渐渐的近了,他们抖落了身上厚厚的积雪,露出原先的面貌来,士兵们才发觉自己好像搞错了。
城门已经严严实实关上,弓箭同样瞄准着远道而来者的喉咙,这令守城的将领不得不用尴尬的神情来盘问来者的身份;“来者何人?还望报上姓名来。”
黑衣人中为首者跳下马背,拱手作辑高声回道:“在下欧阳玟,来自炎国熄都。”
说也奇怪,明明身处低处者是他自己,但是他言语之时,总令人生出他才是身处高位者的错觉。他黑色的衣袍上用金色丝线勾绣出华贵精致的图案,那图案是将领曾经在泛黄书卷上看见过的远古祥瑞之兽的图案象征,很显然如今城下者来历非富即贵。
将领犯了难,只觉得此时此刻将城门给打开的话太丢守军的脸,但是不打开的话又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将领怀揣着微薄的希望,深切的盼望城门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假人:“咳咳,既然你自称自己是炎国人,想必入境楚国之时应该取得了通关文书,可否借我一瞧。”
此等理由虽然稍微有些失礼,但是还在欧阳玟能够接受当地范围之内,故而当城门打开一条缝隙,缝隙中伸出来一只手要取东西时,他毫不犹豫便将手中的通关文书递了过去。
他性格温润,但他身后的人可不像他那般好脾气,受得如此失礼,他当时就炸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岂能野蛮无礼到如此?”
“阿谦,闭嘴。”欧阳玟沉着冷静的将他训斥了一遍,“这儿不是炎国,你忘了你来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收敛你的脾气,站到后边去。”
欧阳谦叹了口气,用刀刃般锋利的眼神将沉稳的兄长狠狠剜了一眼,旋身牵着自己的马走到后边赌气去了。
通关文书经由传令兵之手转交到将领手上,他方才将它翻开,还没来及看清楚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字,便有人劈手将他夺去。那人颤抖着声音将文书内容关键字读了出来:“炎国皇室,北平王欧阳玟,顺王欧阳谦——”言语戛然而止,不是因为后边的名字,是他眼睛被朱红色的印章给深深刺痛,“这是陛下的玉玺亲印?”
“城令大人?”
城令面色铁青,怒斥道:“还愣着作甚?打开城门啊。”
原先紧紧闭起的城门因此缓缓打开,远道而来者方踏入门中,城令便迎着一张笑脸上前;“前阵子遇城传来消息,说炎国贵客将往姑苏城中,我还以为半道上会因为雨雪耽搁几日,故而就没让底下的人作准备。失礼之处,还望两位殿下海涵。”
“是我等太过唐突了。”欧阳玟笑笑道,“我等不懂得贵国礼数,失礼之处倒请您海涵才是。”
两个人推推搡搡的说自己有错对方没毛病这种行为向来为闲散亲王所不齿:“别客套了!”
城令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以为是年轻亲王一路风尘而来疲倦不堪故脾气不好,连忙为自己堵住城门的行为表示歉意:“已经给两位殿下备下住处,两位殿下一路奔波怕是早已疲倦,不如稍事休息?”
年长的殿下笑着摇头:“一路辛劳也是为了办好正事,正事不成于心难安,这里先谢过大人美意。”
“两位殿下从炎国熄都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城令殷勤道,“不知下官能否为两位效劳?”
“我们是来找人的,”年轻的亲王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她叫欧阳郦,是我们炎国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