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怜风口中所说那位,也正是鲛人所不敢回想的那位。
“我来自蓬莱,那是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们在母神的指引之下来到这里。”红尾的鲛人游弋在幽暗冰凉的海水中,游弋在他眼眸中。深海灯笼鱼身上散发出的温柔荧光将她的脸照亮,微笑模样恰似旧年里鲛人曾经离开深海的时候,在天上见到的璀璨星辰。
她的微笑浅浅,令人赏心悦目,她说:“因为在故乡时我们居住在珊瑚礁丛中,所以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叫珊瑚。”
“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和红尾鲛人不同,黑色鱼尾的鲛人长久生活在幽暗海底,在那里他们用特殊的气息辨别对方,而不是依靠语言,更不是依靠某个特定的称呼。
鲛人坦白回答说:“我没有名字。”
彼时候还是受红尾鲛人首领捧在手心里的鲛女尚存有任性的小脾气,见鲛人坦白说自己没有名字,她就自己给鲛人取了个名字。
“临渊,”宝石似的眼眸凝望鲛人的眼睛,她自作主张给年轻的鲛人首领取了名字,“因为我看到你的眼睛时,总能够联想起我们从蓬莱来到这里时,在半途上见到的无尽深渊,所以我觉得这个名字与你相配。”
。红尾鲛人们收到沧海之神的指引前来汇合,是因为鲛人种族将要经历浩大的劫难,根据前来传达海神言语的银尾信使之所说,这场浩劫不仅与曾经犯下罪孽的黑尾鲛人相关,更是有关于整个鲛人种族的存亡。
沧海之神不忍心让他的首生子受到种族覆灭的苦难,才会指引他们聚拢起来。
在此之间红尾与黑尾的鲛人们相互不合,他们之间充斥着猜忌 和不满,因为素食与肉食属性,或是亲近与厌恶人类,他们总是为这些小事情搞出争端来。
两个种族的联合需要真正意义上的象征和代表,作为黑尾鲛人的首领,作为红尾鲛人的公主,他们的结合将会受到种族内的所有鲛人的祝福,就连沧海之神也同样会祝福他们。
鲛人生来便是为了撑起责任,他的父亲从小便严厉的告诉他,在我之后你将会成为新的领袖,成为所有鲛人的曙光,你必须肩负起母神赐予你的责任。所以当族人们请愿让他和红尾公主结合时,他缄默言语,没有拒绝。
族人们都当他默许了,于是他们开始筹备鲛人的婚礼。
事与愿违的是,灾难来得太过于仓促了,先是连同幽冥之界的深海火山爆发,封印其中的远古魔兽挣脱束缚在深海肆意游荡猎杀。鲛人们在严重伤亡的情况下才将远古的猛兽给制服。
本以为就此能够松一口气了,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噬骨笛的笛声,笛子经由含怨死去的鲛女的骨头制成,那个鲛女生前貌美,歌喉在种族中同样也是动听非常。
鲛女含怨死去之后,她的灵魂在有心者的操纵下封印在笛中,当有人在海滨吹响笛声,她便会幽怨的歌唱,将定力不足抵制诱惑的年轻鲛人们引入陷阱里。
随着前往陷阱的族人数目越来越多,海水中鲛人的血液味道也愈发浓烈,年轻的鲛人首领不顾自己伤重疲倦的身体,也不顾族人劝阻径直前往陷阱的方向,此后就消失了两百多年,
这么长时间了,鲛人还以为时过境迁了,结果他们都还没改变,她也还未改变。
对于今时今日的鲛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怀中温软的姑娘扯住了他的衣襟,明眸里有惊诧的情绪:“她?”
鲛人沉默了足足有两百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希望沧海之神给予自己恩赐,让他的舌头给变回来,以便于向他的姑娘解释清楚。
虽有婚约在身,但是实际上他们还是分开的两个人,当时灾难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还没来及完成婚礼仪式。
向来聪颖的姑娘已经在他似是而非的回答中自动脑补了许多故事情节,其中不论节选自哪段,都足够让任性暴躁的姑娘心生怒火。
“毕竟我们的种族不一样,你们两个鲛人现在有什么话赶紧说完了事,我们两个人类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言语方尽,柳依依便拉着唯二的人类跑到外头去了,临走时候还顺手给那两个准备说起悄悄话的鲛人们给带上了门。
柳依依的脸色很差,如同山雨欲来似的神情,很显然姑娘此刻心情不佳。
而年轻的公子不会体谅人心,也不喜察言观色,他仍沉浸在亲眼见到鲛人的兴奋中:“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鲛人啊,能不能带我也去找一个?你家那位鲛人似乎身手不错,带上他出门肯定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了,可惜的是他不会说话,不然就更完美了。”
柳依依沉声道:“水里捡到的,你别问了,先让我自己静一静。”
年轻的公子终于觉察了姑娘的异样:“你这幅神情,莫不是在为鲛人家有正妻的事情而烦恼?”
杨宣不解道:“男人三妻四妾不都是正常的么,怎么搁你这儿,就行不通了?”
柳依依回眸冷冷瞥了杨宣一眼,直接开口跟他说解释了你也不会懂。男人和女人在这方面差异之大足以令人咋舌,女人们多半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而男人们追求的不仅一双,还有更多。
他们向来都贪求于财富与美色。
杨宣沉默了半晌,开解道:“你还是看开点儿吧,毕竟你不是正室,人家正室都还没有嫌弃你呢。”
年轻公子口中言语更像是刺戳进姑娘心上,姑娘低低垂下脑袋,沮丧道:“她有什么好介怀的?我这个弱小的人类最多也不过只能活上一百年,她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可以用来纠缠,相守,在她眼眸中,或许我的生命也能不过是沧海中的一圈涟漪,微不足道。”
柳依依叹了口气,眼眸凝望着密密雨帘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想起了什么,甚至连杨宣悄无声息的退开了,鲛人悄无声息站到她身后来了,她也没发觉异常。
直到姑娘终于想通了事情,转身要跟杨宣说起自己的想法时,脸直接撞进了鲛人的怀里,她才发现鲛人已经沉默的站在身后了。他的守候向来如此,沉默而稳重,他总是用无限宠溺的温和对待他的姑娘,他心口上的曙光。
曾经听杨宣说过,每当人类与鲛人有所接触时,就会沾染上贪婪的毒,为了获取解药他们会向沧海之神的宠儿索取更多。柳依依将鲛人紧紧抱住,心想说自己或许在第一眼见到鲛人的眼眸时,便已经毒入肺腑,无药可救了。
“你听着,”柳依依在鲛人怀里抬起脸,她高高挑起眉毛露出娇纵的表情,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我不管你在深海里有多少个鲛女情人,我不管这些,我的生命最多也不过一百年,现在活了将近五分之一了,剩下五分之四的时间里,你要陪我度过,”她顿了顿,咬牙切齿的补充道,“你要是想回去找你那些个小情人们也可以,但是至少得等到我死了以后再去!”
鲛人凝望着怀抱中的姑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依依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过分强硬引起了鲛人的不满,她尝试用另外一种方法劝说鲛人。
她犹豫再三,纤细白皙的手指扯了扯鲛人的衣袖,音似风轻道:“求你了,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