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人心不足
轻语2018-06-08 15:063,856

  诺言之轻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却承载主人公满满的真心。

  柳依依紧紧握住沉默无声的鲛人的手,他以同样的力度将姑娘的手反握住,这一回姑娘再也不会忧虑于他会离自己远去,而是与他一同远远眺望漫无边际的大海,视线近处海浪随着冷风在翻涌澎湃,而姑娘的心情平静无波。

  姑娘转眼去看他,眼神在他的面庞上细细描摹,突然生出了疑惑的心情。

  “传说沧海深远之处生活着海神之子,也就是鲛人,除了你,还有其他的鲛人存在么?”

  鲛人无声的点了点头,他不会说话,故而也就不能仔仔细细的向他的姑娘描述深海之中的光怪陆离,不能告诉她深海之中生存着多么丑陋危险的猛兽,更不能告诉她深海之中鲛人如何摇曳着自己漂亮的鱼尾游动在冰冷海水之中。

  柳依依的眼眸中生出几分好奇,但是因为怕鲛人想起自己故乡而思乡的缘故,她并没有多问。

  他们站在冷风之中相互依靠着,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无言更胜有声。

  场景以及气氛氛围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有眼的旁人不宜打扰,可惜总有不长眼的要毁人气氛。

  “方才似乎听见姑娘你说起了沧海中的鲛人?”柳依依回眼循声而望,因出声者不识时务的打扰而生就的恼怒在看见他的皮面时候乍然消逝。毕竟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柳依依在心中劝说自己要冷静,不能生气。她漂亮的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平静的告诉杨宣:“我从来没见过海,今儿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想起了古籍中记载的有关深海鲛人的传说,故而多说了两句话。”

  年轻的公子将姑娘皮面上的愠怒完全无视,像是久觅不见知音者猛然与知己相遇一样,他的脸上有欣喜在跃动:“姑娘你也对深海鲛人感兴趣么?”

  柳依依转眼瞥了话题正主鲛人一眼,轻轻颔首惋惜道:“可惜相关于鲛人的文献或者是传说太少了,即便深感兴趣,也无从了解。”

  姑娘的言语同样触及了年轻公子惋惜之处,他也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里有无尽的惋惜:“我们留雨城中倒是有不少相关于深海鲛人的神话传说,那些陈旧的故事都篆刻在石碑上,字迹早已经随着年月消逝而斑驳难辩,更何况城中的长辈们不许我们随意去解读石碑上的文字,所以即便有相关记载,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柳依依话听得他说起一半,眼眸微微亮起,因为鲛人不能够说话,也不太熟识人类的语言文字,姑娘无处可以了解他,故而也就寄希望与前人的记载之中。但是杨宣的话听到一半,热血又凉了。

  柳依依有些沮丧:“那还真是可惜了,要是我能够去看看石碑上的相关记载就好了,对于深海的鲛人,我总是心存好奇。”

  年少轻狂者在别人的注视之下容易热血上头,更何况是在年轻漂亮明眸善睐的姑娘眼眸中,更不能够丢了自己的面子。

  杨宣看不得姑娘半分不高兴的样子,便在她轻轻蹙起眉头那刻便承诺道:“姑娘的目的地也是留雨城,好歹相识一场也算得上是朋友,等你到了留雨城,我带你到古塔里走走一趟。”

  言语方落,只见姑娘半弯了眼眸浅浅而笑。

  说起留雨城中屹立将近千余年但是巍峨已久的古塔,杨宣突然想起了伴随着它的存在一同在年长者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故事。

  故事与鲛人相关。

  据传千余年。甚至更久的年月之前,那时候留雨城还只是一座贫困的渔村,在这里渔民们世代捕鱼为业,用从沧海中打捞上来的鱼虾与人交换换取微薄的钱财养家糊口。

  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但是渔人们怡然自得,他们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当做是沧海之神的馈赠,为此他们感恩的给海神立碑建庙,庙宇中香火不绝。

  变故发生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雨中,不知何故那段日子里海浪翻涌澎湃着,像是深海的猛兽从不见天日的幽暗之处跑到近海里来咆哮怒号似的,风浪之大让依靠沧海为生的渔人们甚至不能离开海岸。

  为此渔人们开始抱怨庇护他们多年的沧海之神,抱怨他不能够平息风浪,他的无能让他的子嗣在风浪中挨饿受冻。

  沧海之神没有听见他们的抱怨,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沧海与陆地交际处的生命如何恶意的揣测和辱骂抱怨他,他尽忠职守的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为了守护一望无际的沧海而奋战。

  狂风巨浪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渔人们打开自己家紧紧关闭的门窗,然后他们在久违的阳光下看见了沧海之神的馈赠,陈横遍地的鱼虾,以及其中夹杂着的贝类。

  几乎他们平日里所能捕捞到的都在其中,于是他们眉开眼笑,又开始歌颂庇护了他们的,伟大的沧海之神。

  当其他渔人都提着家里所能用上的所有盆盆框框前去拾捡海神的馈赠时,有个年轻人对此不屑一顾。

  他独自离开人群聚集的海滩前往僻静无人的礁石海岸,在那里他见到了鲛人。

  真正的鲛人,她拥有黑色的鱼尾以及漆黑颜色的长发,她似乎在与不具名的猛兽搏斗时受了重伤,背部有一道撕裂的伤口横亘其上。显而易见的是,这伤口似乎令她十分痛苦和难受,她趴在礁石上紧紧闭着眼睛,神情痛苦。

  即便是蹙着眉的模样也是如此之惊艳,她的眉眼,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她姣好的身材,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着迷。

  年轻渔人为她处理伤口并且照料她的生活,他不知缘故的善意举动令鲛人同样怦然心动。

  海神总是过分的偏爱自己的首生子,他甚至还赐予了鲛人化形的能力,使得鲛人能够拥有自己的双腿,并且能够自如的行走在寰宇之内,游历在八荒之中。

  当年轻的渔人看见鲛人将自己的鱼尾化作双腿时,他欣喜不已,因为在相处的这段日子中,他已经对美貌的鲛人产生了感情,鲛人对于他,同样也是,所以她才会选择化作人类,成为他的妻子并且尝试着融入人类的生活。

  鲛人的到来似乎还给原先清贫的家庭带来了沧海之神的祝福,每当渔人出海捕捞时,总能够捕获稀有的鱼类,或者意外的捞上来几只含着珍珠的老蚌。他的家庭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摆脱了贫困,并且积蓄不少的财富,

  按照正常的套路,这个故事在这里应该以鲛人和渔人相濡以沫的美好结局作为收尾,可惜这个故事偏向于写实风格。

  渔人年轻,乍然降临在头上的暴富让他轻飘飘不知所以然,他沾染上了赌博的陋习,并且常常为此夜不归宿,也不再勤快的出海捕鱼。懒惰能够坐吃山空,更何况他们家的财富还远远轮不上用山来形容。

  很快的,年轻的渔人便将自己积蓄的家产都输个精光,甚至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款。

  讨债的人气势汹汹将他堵在家里要钱,他没钱给,只能央求别人给他报官去,然后挪动沉重的柜子将门牢牢实实给堵住。

  鲛人不懂得人情世故,不能够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狼狈,但是瞧见他可怜兮兮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鲛人忍不住为他落泪。

  她水盈盈的眼眸中有泪滴下,落而成珠。成色极佳的珍珠掉落在地上,砸出一声脆响,像是钥匙砸在门上,走投无路的渔人拾起珍珠,忽然想到了发家致富的法子。

  如他所愿,鲛人泪水化作而成的珍珠在富人手中卖出了昂贵的价格,渔人为此将自己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响亮。

  没有谁会莫名其妙掉泪,就连鲛人同样如此。年轻的渔人为了获取她的眼泪,故意惹怒她,虐待她,他知道她向往自由,向往沧海,所以他找来最为坚固的的锁链将她禁锢在幽暗狭窄的房间里,只给她留下了一扇小小的窗户让她能够看见不能触及的阳光。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深情,但是利益熏心者已经不再在意深情为何物,他满脑子想的只有如何从鲛人身上榨取财富,所以他拼尽全力糟践鲛人的真心。

  在利益熏心者宣告说他即将迎娶以为年轻貌美的姑娘作为妻子时,被伤透的鲛人已经心如死灰毫无反应。她将自己蜷缩在墙角,她弓起身子紧紧护住自己的腹部,她不再流泪。

  新婚当夜,红烛摇曳,宾客不绝。没有人知道在房子的某个房间里,蜷缩着一个曾经年轻貌美的鲛人,直到她张开干裂的唇,在喜乐中歌唱。

  歌声之诡异难以形容,听见歌声的人在后来的叙述中,将它形容成来自地狱的歌声,哀伤而且压抑,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就在歌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皎月被密密的乌云遮蔽,只在缝隙里漏下一两束冷光。

  风在怒号,海浪在翻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的人们意识道,鲛女的歌声似乎召唤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们将她从狭窄的房间里拖到院子里边来,他们大声唾骂她是招来霉运的异族,他们掐住她的脖子试图让她停止歌唱。

  鲛女本就体力不支,在粗暴的对待之下,她的呼吸愈发微弱,她身下不断有血液在流淌。

  鲛女的歌声终于停下了,人们还没来得及为此松一口气,就听见沧海的方向上,不断有高高低低的歌声像是回应似的从风中掉进他们的耳朵里。

  “鲛人们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与修罗,”杨宣说,“他们将所有人都撕作残碎的肢体残片借以发泄自己的怒气,只有一两个幸存者们在屠杀中存活了下来,并且将故事流传给后人。他们带走了怀孕的鲛女,并且招来海啸,将整座村子都弄成一片废墟。”

  姑娘静默良久,转眼去看身侧的鲛人。

  鲛人面无表情,像是一座山似的沉默而笔直的站着。

  其实故事在鲛人种族中仍有更为残忍的延续,但是鲛人不想将自己漆黑的影子说给姑娘听。

  “或许是因为鲛人实在太过于吸引人的缘故,”杨宣将自己研究多年的鲛人传说总结告诉自己难得的知音,“似乎每个碰触到他们的人都会变得贪婪而且永不满足,就像传说故事中那个年轻的渔夫,他曾经向沧海之神许下愿望说自己只想要和自己心爱的鲛女携手一生,后来他改变了自己的愿望,又贪婪的希望自己能够获得财富,再然后就是娶个在人族中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世家小姐,以便于让自己成功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

  “贪婪最后葬送了他的性命,还让许多人为他的贪欲而陪葬,”杨宣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惆怅,“真希望哪天我也能够碰见一个鲛人,然后尝试一把贪婪不知足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继续阅读:第九十四章:另一个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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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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