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峰跨下汽车,锃新的西装,发亮的皮鞋,通体一身气派。陆公馆门前戍卫的宪兵一看见他,就笑眯眯地点头哈腰:“徐处长,又来看望大少奶奶啊!”
徐新峰得意地抖了抖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昂首阔步迈进门槛。他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全因为生了一个好女儿。徐淑儿被陆大少相中嫁入陆公馆后,他也得到陶家的提携,平步青云。但人的贪心是无穷无尽的,徐新峰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西院一片愁云惨淡。徐淑儿坐在漆桌前嘤嘤啜泣,看到父亲过来,抹了把眼泪,强颜欢笑地迎过去:“爹。”
徐新峰心疼地挽起闺女的手:“你怎么哭了?大少又发脾气了。”语气已转向了肯定。
“恩,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刚进门就摔了两个碗碟。”徐淑儿红着两个眼眶,委屈地哭诉道,“必是因前些天有个相中的没让他得着,便还生着气呢。他做那些荒唐子的事,我从不拦他,是那丫头性子烈,自己上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徐淑儿自嫁入陆公馆,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做事自然万般小心,绝不肯踏错一步。可惜,虽然赢得府中众人的称赞,陆匡北对她的兴趣依然没能持续过半年,就开始接二连三地纳妾,把她冷落一边。大太太对西院的事从不理会,她就更没有资格劝了,从不敢有一句怨言。可如今陆匡北的坏脾气已经到了动不动就来摔东西泄愤,自己还琢磨不透原因的可怕地步。
徐新峰谆谆开导:“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你一个女人家就算受了委屈也要多担当点。”
徐淑儿不语,他又温声细语道:“淑儿,你娘弟弟想你了,有空回娘家看看。为了咱们徐家,你也要在这儿好端端地过下去。”
她温顺地点点头。
安抚好了女儿,徐新峰进入里间,陆匡北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暖塌上,哪儿还看得出刚发过火,一个漂亮的小丫鬟坐在旁侧替他轻柔地敲腿,他挑一根手指抬起对方的脸,十足登徒,有外人来了也不收敛。小丫鬟着恼似的瞪他一眼,羞答答地低下头,他的动作便更加放肆。二人继续打情骂俏,丝毫不顾及他人。
徐新峰虽然名义上是陆匡北的丈人,但实际上却是他的下属,恭恭敬敬地立着,谄媚地问道:“大少,我刚刚听淑儿说您发火了,她哪里做错了,您好好教训她就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陆匡北紧搂丫鬟的肩,香在她脸上一口,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关你女儿的事,是我娘大清早把我叫到她屋子里骂了一通。”
“为什么?”
“哎,他们嫌我做事做得过火,陆振东都要爬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了,他们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舅舅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依我看根本没必要。”
徐新峰暗地里冷笑一声,附和道:“您做得没错,这次大帅就算心中有气,只怕也力不从心了。”
陆匡北“骨碌”从丫鬟柔软的胸脯上离开,提起兴趣问道:“莫非,你打听到什么?”
徐新峰向小丫鬟使一个眼风,陆匡北见状,忙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滚滚滚。”等她战战兢兢地退下,徐新峰才开口道:“大少可知道大帅为什么这么急召二少回安阳吗?”
“为什么?”
“因为大帅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嘿,老头子竟然生病了,我说他最近整天神神秘秘地呆在书房里做什么,连总司令部都不天天去了。”
“大少,这可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
“逼宫夺权,彻底架空大帅的权力,以免后患无穷。”
陆匡北沉吟:“恐怕不妥吧。这可是在以下犯上,万一失败……。”
“大少,我可是看得越来越清楚。以前大帅栽培陆昭南分散兵权,你和他斗得不可开交,陆振东却轻轻松松地避在陵城,隔岸观火。现在大帅病得时日无多,又急哄哄地召回他。大少难道还不明白吗?大帅只偏心二少,根本不想把位子传给你啊。”
陆匡北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他继续循循善诱道:“大少,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考虑。您再好好想想,你能名正言顺当上督军的机会还剩多少?如果现在不狠下心肠,只怕将来追悔莫及。”
陆匡北咬牙切齿地回道:“可是,舅舅不会同意的。”
“所以大少要选一个好时机。”
“什么时机?”
“大少不要忘了,农历十月初八就是陶老夫人的寿诞。那天大太太刚好不在府,陶副督军他也忙碌得顾及不到您,大少只须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出其不意地包围陆公馆夺了兵权,如果此次兵变成功的话,整个晋中地区全都是您的了。”
陆匡北思考一会儿,点头:“恩,果然是个好主意。可如果失败了……”
“大少放宽心,我一定全力支持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