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陶老夫人寿诞。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送礼贺寿的人络绎不绝。戏台子吹吹打打闹得一直不停歇,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雪。本是严冬的天气,无数人抖着身子,缩起脖子挤在风口处哆哆嗦嗦地看戏,也不知是因为这出戏真的好看,还是赖在富贵所不太想走,隔了三四辈的亲戚都争先恐后地想去陶老夫人眼皮子底下逛逛,好混个面熟。
陶老夫人的寿辰是轰动全城的大事,人头全挤到陶家去看热闹了,陆公馆门前的大街上来往路人变得少了起来。一排戍卫的宪兵还是端端正正地持枪立着,面对这里的冷清,耳闻几街开外一直未停歇的鞭炮声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们的内心也开始浮躁起来。
大太太今儿不在府,陆公馆的姨太太们不禁心情舒畅,想到牌局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了,六姨太冒着严风,开车去清雨台将罗小鱼接来“小赌”一把。自从西街事件后,陆昭南严令禁止她出门,罗小鱼整天关在大屋子里闷得慌。刚好陆昭南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六姨太又亲自过来接她,清雨台的守卫不敢像拦她一样强令拦陆大帅的姨太太,她便沾着六姨太的光,畅通无阻地跟着出来了。
一赌赌了小半天,等到下午的时候,乌沉沉的天气向人的头顶压了下来,寒风愈骤,飘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雪。街边的水洼结上一层薄冰,路人不小心踩到发出“咯吱”脆响,他们都行色匆匆,缩头缩脑地去躲风避寒。陆公馆门口的两个宪兵已经站不住了,交头接耳偷偷地闲聊几句。
“天真冷啊!”
“谁说不是,早就立冬了。”
“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风雪这么大,偏偏在陶家这么喜庆的日子里。”
“你不懂,有个词儿叫‘瑞雪兆丰年’,是祥兆。”
“不错,是祥兆,快到换班的点了,怎么人还不来?”一个宪兵踮起脚跟遥望,果然不久后,看见宽阔的街口现出一群穿着同色军装的宪兵,大松一口气,“总算来了,等下咱们哥俩好好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守卫的领头看见徐新峰竟赫然走在那群交接的宪兵之前,跑了上去,向对方恭敬行了军礼:“徐处长,你怎么来了?”
徐新峰端起架势,回道:“还不是大少担心大帅的安全,特意让我过来看看的。”
那守卫竖起大拇指,谄媚地笑道:“大少果然孝顺。”
“大帅在府上吗?”
“在,大帅已经两天没出门了,一直在府上。”
徐新峰闻言,笑意愈深,看不出丝毫端倪,然后挥手命令:“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街角的隐秘处突然涌现出无数的宪兵,粗略估计至少有一个团,个个持枪带械,远远超出了门口守卫应有的人数。原先的领头见状,大惊失色,慌乱问道:“徐处长,你这是在干什么?除了总司令部安排的兵力,哪支部队都不被允许私自带到陆公馆门前来。你想zaofan吗?”
徐新峰不语,宪兵们已经训练有素地散开,严阵以待,将陆公馆前前后后围得像一个铁桶一般。那领头仍在负隅顽抗,抽出腰间的枪支,想要指向徐新峰,被他身后的随从抢先一步崩了头。
热血溅出三尺远,有几滴洒在方才闲聊的宪兵脸上。那些人见此变故,全都哆哆嗦嗦地吓软了腿。
黑压压的枪支以决定性的优势相向,徐新峰淡定道:“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会儿便全都扔掉了枪,举起双手,生怕扔得太晚,性命就没了。岂料,刚扔完武器,徐新峰就马上命令:“全部枪毙。”
“噼里啪啦”,机关枪无情扫射,二十几个人倒在了汪洋血泊里。威严气派的陆公馆门前,左右的两只石狮怒目狰狞,无声看着流过脚下的一道道血流,雪花飘落进去,旋即溶化为无形。扫射的巨大动静终于吵醒了门里的管家,不明事理的仆人打开大门,被眼前地狱般的情形骇得屎尿失禁,一个不稳,向后跌落在地,然后一枪毙命。
跟在后面的管家因前面有个枪靶子,逃过一劫。他迅速地想要阖上大门,一颗子弹却已打在腿上,鲜血直流。管家痛得不停“哎呦”惨叫,然后看见余下宪兵让开一条道,陆匡北一脸漠然地走了出来。
“大……大少爷?”管家愕然忘了自己的疼痛。
陆匡北走到他面前,蹲下,很难得地笑了笑:“忠叔。”
“大少爷,你想干什么?你不是去陶家给陶老夫人拜寿了吗?”管家忠叔手指蜷缩地指向陆匡北和徐新峰,颤抖着痛骂,“你……你们……要zaofan?”
徐新峰想要向对方的脑袋开枪,却被陆匡北拦下,摇摇头道:“算了,别杀他。”
“大少,那府里其他的人?”
“陆公馆里里外外有几百号人,我想夺的是兵权,并不想造成太大的杀孽,杀得太多,母亲会怪我的,把他们全都关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