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不断碰撞麻将的声响。突然屋子外传来一句“救命”,七姨太忙于理牌,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外头怎么了?”指使自己的丫鬟道,“你出去看看。”
那丫鬟还没开门,四五个宪兵就已冲了进来,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屋里的所有人。从未遭此变故的脂粉们吓得够呛,顿时“啊啊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混乱成一片。还是六姨太抢先反应过来,大声诘问:“你们是谁的人?这里是陆公馆,谁允许你们拿枪进来的。”
宪兵们只冷笑不语。
七姨太惊吓过后,多了一丝底气,帮腔问道:“我们在问你们话呢!”
“所有人去陆府的客厅集合,不管你们是姨太太还是丫鬟,谁要是不听话,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罗小鱼挤在鬼哭狼嚎的人群中被驱逐到了宽敞的客厅,才发现这里已经聚满了乌泱泱的女眷。有坐着的,有立着的,有嘤嘤哭泣的,也有面无表情的。
“妈妈。”清脆的声音响起,受到惊吓的小女孩扑入八姨太的怀中,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妈妈,他们是什么人啊?我好害怕啊。”
八姨太一把搂紧了女儿,像是抱住绝世珍宝,再也不想松手,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他们是你爸爸手底下的兵,不会伤害我们的。”
一个俏丽的丫鬟却在旁边冷嘲热讽:“哼,只怕今儿是要变天了,你们这些老女人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好自为之吧。”
八姨太眉头一皱,将女儿护在身后。六姨太见状,气得上前扇了那丫鬟一巴掌,怒骂:“你是谁的丫头,这么嚣张!”
旁边不明就里的人视线都盯了过来,此刻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丫鬟当众受到侮辱,捂紧自己俏生生的脸,无比愤恨地回瞪:“你敢打我?”
“我就打你!”
丫鬟冷笑:“哼,你们等着吧,本来或许还有活路,但得罪了我就别想活了。”
“你算什么东西,你!”六姨太还欲再打,却被身后的罗小鱼拦住,然后摇了摇头。六姨太眼见情形如此,只能暂时忍气吞声,被她拉着退到角落。
“六太太,别和这种人动气。”
“老三家的,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头的那些兵到底是谁的?”
“六太太,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不管这些兵到底是谁的,陆公馆这次肯定有大麻烦了。”
六姨太自然也不是蠢的,只是觉得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再加上措手不及,关心则乱,急忙问道:“那大帅他……?”
“现在只怕凶多吉少。”
“这可怎么办?”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大帅?”
罗小鱼叹息:“六太太,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为了保住性命,咱们最好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等最后的结果。如果运气够好,或许大帅这次能够有惊无险。”
“那运气不好呢?大帅他岂不是……”六姨太不敢猜测悲惨的结果,眼眶红通通的,似乎难受地快要流下眼泪。
罗小鱼有些同情地握住她的手,安慰:“六太太,有你这么挂念大帅,他一定会没事的。”
“到底是谁要造反?”
“刚才那个叫嚣的丫鬟是大少奶奶屋子里的人,你刚才打她的时候,大少奶奶一直往这边看,神情有变,却没有理会。”
“难道是大少爷!他怎么会……怎么敢……”
“六太太,我只观察到这么多,其余的就不知道了。”罗小鱼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下了肯定的判断。怎么不会?她领教过陆匡北的手段,简直比陆昭南更阴险毒辣,只是她没料到此人做事这么狗急跳墙,自己还偏偏撞上枪口了。
罗小鱼哀叹,为什么她的运气一直这么衰。本来听陆昭南的话,乖乖待在清雨台不就好了。如果最后结果是陆匡北兵变成功的话,她再次落到他的手上,他会放过她吗?
众女惶恐不安,各怀心思间,客厅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淡青色旗袍的女人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六姨太见状,附在罗小鱼耳边道:“这是四太太。”
罗小鱼愕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四姨太,没想到四太太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年轻,岁月几乎没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太多的痕迹,这种安静素雅的美虽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但是令人心旷神怡。
四姨太坐下后,旁边伺候的丫鬟递上一串佛珠。她接过,然后捧起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听见方才闹事的丫鬟又在不可一世地嘲笑:“呵,死到临头了,还在装模作样。”
四姨太不以为意,闭目继续默诵经文,仿佛真的超脱在世俗之外,与屋里其他或惊或怖,或喜或忧的众生百态截然不同。其余人见她如此无趣很快转移了注意,就连那个挑事的丫鬟也觉得怪没意思。只有罗小鱼尚在默默观察,四姨太突然睁眼,直直望向她,微笑:“你在看我?”
罗小鱼大囧:“四太太好。”
“你是谁的人?为什么在这儿?”
六姨太替她回答:“太太,她是老三家的,小九怀孕后,我经常叫她过来一起玩牌。”
四姨太闻言,哂笑一声,然后抿住嘴角,不再说话了。